【言情】晓寒深处星未沉（7）
第七章
又是很多天，顾天晓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消息。
中午成星初去餐厅打饭，在餐厅前面的公告栏上，看到了刚刚申报批准的省级优秀毕业生名单，他的名字和照片赫然在内，全校只有八名毕业生获此殊荣。
那张意气风发的照片旁边是对他介绍：顾天晓，土建系原学生会副主席、体育部部长。外研社杯全国大学生英语比赛一等奖获得者、全国大学生建筑设计比赛二等奖获得者、国家二级运动员，省级三好学生、校长奖学金获得者……
她下意识地把手伸向他的照片——他让她等着他，她就老老实实地等着，他说时间不会太长，她就相信时间不会太长。可她真的很想他。
“顾天晓，够牛逼，是吧？”一个调侃地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扭头一看，是刘冠锋。
刘冠锋说：“顾天晓可能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呢！”
她奇怪地问：“为什么？”
他更奇怪了：“咦，顾天晓没告诉你么？他去省城参加大学生足球联赛了啊！”
她尴尬地笑笑：“你怎么没参赛啊？”
“我倒霉，前几天胃病犯了！”
成星初绕着圈子，旁敲侧击地打听着顾天晓的消息。他在省城的纺织学院比赛，住在纺织学院的四号男生宿舍楼，还有一个礼拜才能回来。
临走的时候，刘冠锋又补充了一句：“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前天有同学给教练打了电话，听说顾天晓受伤了。”
“伤到哪里了？”
“好像是腿，不过你不用太担心，教练说并不严重。”
一个下午，成星初在教室里上课，如坐针毡。
本来想他已经想得受不了了，又牵挂着他的伤，刘冠锋说不严重，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安慰我。要等一个礼拜他才能回来，这一个礼拜她该怎么熬过去？
成星初熬不过去：不管了，我这就去看他！
下午四点，她逃课了，先是跑到火车站，去省城的火车票已经卖完了。她又跑到汽车站，买了一张汽车票，五点多，她坐上了去省城的汽车。当时，还没有现在这样遍布全国的高速公路，从清州到省城要走四个小时。
到了省城已经是夜里10点了，公共汽车没有了，她只好一边打听着，一边向纺织学院走。成星初一直很害怕独自走夜路，但这时候，她已经忘记了害怕。
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了纺织学院，找到四号学生宿舍，大门紧锁、宿舍早已熄灯了。
已经这样疯狂了，就不要在乎羞耻不羞耻了，她用力敲打着门房的窗户。
不知道敲了多长时间，看门的大爷拉开窗。她全然不理会老大爷厌恶和不耐烦，苦苦哀求他，他骂骂咧咧地答应替她去通知一声，叫她在门前的小树林等着。
成星初在一棵桂花树旁站着，这才发现自己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宿舍门的铁链子哗啦一声，顾天晓支着一个拐杖一瘸一拐地向她走过来，梧桐树的味道氤氲扑人，她的眼泪哗哗直流，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就被他一把搂了过去。
成星初拼命地抱着他，拼命地哭，他不停地吻她，眼泪滴在她的脸上。
两个人喘息着，他的胸口留下了她的一个个齿痕，她的头发和上衣都散乱了，他的拐杖不知什么时候倒在了地上。
稍稍松开了一下，又忍不住又一次地拥吻。他的吻在她的脖颈和肩膀滑动，一只手覆在了她的胸上……成星初本能地躲避着，推开他的手。
顾天晓松开她，惭愧地无地自容。
她不想让他尴尬，把头深埋在他的胸膛里，感受他剧烈的心跳和滚烫的皮肤，羞涩地无法抬眼。
他在她耳边说：“你累了吧，我去给你找个睡觉的地方。”
她拉着他的衣袖：“我不睡觉，我要和你在一起。”
“这样吧，这个学校一号教学楼的四楼有个兰溪，我去拿两个被罩，你看着星星睡觉，我看着你。”
她看着他打着两块夹板右小腿：“你的腿能爬楼吗？”
他支起拐杖：“没事，有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的小腿只是轻微骨裂——你知道什么是战术吗？”他语气很轻松：“对方禁区内恶意犯规，我虽然不是假摔，也有点装，不装得严重一点，对方可能不会被红牌罚下，更不会禁赛三场。”
反正她不懂，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可她不同意他再去拿什么东西。
兰溪上有一圈半人高的砖墙，顾天晓脱下衬衫铺在地上，让成星初坐下。
他靠着墙，她靠着他的肩膀。仲夏的微风吹走了她的忧愁，满天的繁星照亮了希望，人有情，夜未央，她感激着自己的疯狂。
“你奔波了一夜，就为我这点小伤……”
“我很想你。”
“我也想你。”
她闭上眼，泪水划过面庞——等得这么苦，终于等来了他的这句话。
她迷迷糊糊地絮絮叨叨着，告诉他，他当选了优秀毕业生，她多么为他骄傲；告诉他，要好好养伤，养好了伤再骑上自行车带着她穿街走巷；告诉他，来的路上遇到了一只流浪狗，她多么机智地甩开了它；告诉他，看门的老大爷骂人骂得多么难听……说着说着，她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天早已大亮，他靠着墙，还睡着。
陆陆续续有学生拿着书上来晨读，他们用鄙视的目光看他们，成星初给他们明亮的微笑。
读书声叫醒了顾天晓，他要起身，她按住他：“别动，老实在这里坐着，我去给你买早点。”
“不用，我的腿一点事儿都没有，队医说后天就能拆夹板了。”
“我是打着探病的旗号来的，总得让我尽尽心。”
他不坚持了，又换上了那种宠溺的眼神：“那好，我在这里等着，你快去快回。”
成星初哼着歌跑下楼，欢快地像要飞起来：阳光通透无比、树绿得充满质感、校园诗情画意、人们各个眉清目秀、风度翩翩。
校门口有一排早点铺，她选了又选：卖豆花的姑娘肯借给她餐具和食盒，她家的豆花看起来莹白如玉，成星初买了两碗，又加上两只茶叶蛋。另一家的麻团散发着诱人的芝麻香味，她也买了两个。又看到了卖小馄饨的，可惜他不喜欢吃肉……
提着食盒上楼，他果真在那里乖乖等着，她打开食盒，问他喜不喜欢。他没有回答，端起一碗豆花，三口两口就吃完了，对她说：“再给我一个麻团。”
看着他吃地这么开心，成星初觉得好饿，也痛痛快快地吃起来。
顾天晓耐心地剥着茶叶蛋，递给她——眼神依旧温柔，但里面又掺杂了他招牌式的忧郁。
也许是她过于敏感吧，她要求自己对他的变化视而不见。
他说：“下周比赛结束，我要马上参加建筑系的毕业考察，不能回学校了。”
“没关系。”
“我的工作单位还没有最后确定，系里给我推荐了几家单位，其实我是无可无不可，你觉得施工企业、设计院和研究所那个更好一点？”
“研究所，毫无疑问。”
“为什么？”
“就觉得你适合安静地思考。”
“好吧，我会充分考虑你的建议。”
他现在是让她参与他的未来啊，成星初不敢确信：我真的战胜了他的纠结了么，我真的得到了走进他人生的许可？
吃完早点，成星初就该回去清大了。那时候学校管理很严，昨晚她已是夜不归宿，这要是被学校发现就麻烦了。再说，她也不想被他的队友和教练看到。
顾天晓说：“那我送你去公交车站吧，就在校门口，乘2路车可以直达长途汽车站。”
两个人在校园里走着，气氛又回到了以前的老样子，若即若离、不清不楚，暧昧得压抑。
不是她敏感，是他又变成以前的顾天晓。
到了车站，他交给她一张纸：“我写了一封信，我要对你说的话都在里面。”
她马上打开——他拦着她：“等你走了再看。”
坐上去清州的公共汽车，她小心地打开他的信。
字迹很潦草，纸张也皱皱巴巴的，可能是她买早点的时候，他仓促写的。
“当你惊心动魄地出现在我面前，我的心防彻底坍塌了。这样的你，我怎能不感动？
昨夜，你那样真诚地夸奖我，我听着很辛酸。我希望我是你想象中的样子，那样，我就有资格去爱你，可现在，我配不上。
我告诉你说，你我之间不能有感情，是因为信仰。呵呵，信仰，我都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欺骗！我差一点连自己都骗了。假如我真有所谓坚定的信仰，这爱欲垢染根本就无由生起，这娑婆世界的万千诱惑，有你或没有你于我何干？可见，我的信仰也不过是扯淡。
我曾经向你要过时间，现在仍然恳求你，星初，再给我一点时间，最长不会超过三个月。
等我整理好自己，我一定会去找你，如果你还愿意接受，我就是你的顾天晓。如果我没有去找你，那就是另一种决定，我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你都不必关心、不必徒劳了，就当我死了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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