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凯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开完晨会,因为做的方案没通过,被经理训了一顿。一大早窝着一肚子火,接他电话的口气很不好。
刚接起就听见小凯在电话那头火急火燎的吼道:“姐咱妈要改嫁,你赶紧开车回去看看!”“改嫁?你搞错了吧?她嫁谁啊?”“就是隔壁那个租客张叔,我估摸着妈是被那老头给骗了。”“你听谁说的,那张叔在那住了快两年了挺和气一人啊。”
“妈亲自打电话和我说的,态度坚决不像开玩笑,你赶紧回去看看,我这边走不开下周才能回去。”“你别着急,我今天下班就回去看看有事打电话给你。”
挂掉电话后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妈妈怎么突然想要嫁人了?不会真像小凯说的被那个张叔骗了吧?可是那张叔我是见过的,很憨厚老实的一个人。不过还真说不准,现在这社会啥事没有呢?
我低头看了看桌上这份熬了好几个晚上赶出来的企划案,想到刚刚却被经理说的一文不值,心里就抓狂。只能先强迫自己先改案子,晚上再回去看看老妈那边的情况。一到下班点我抓起包就开溜,边走边打电话告诉阿俊我今天要回我妈那里一趟,让他自己在外面解决晚餐。
阿俊问要不要陪我回去?来回开车要两个小时他有点不放心。我赶紧拒绝了他,说我开慢点没问题的,明天一大早再赶回来上班不开夜路,让他专心赶他的项目。阿俊没在坚持了,只叮嘱我到了一定打个电话报平安。
我还真怕他要跟着我回去,他要跟着去了我还怎么开口问老妈和张叔的事呢?我一边开着车一边琢磨着,老妈为什么要改嫁呢?现在我和弟弟都长大独立了,她该享清福的时候了,过两年弟弟一结婚生个孩子她就要当奶奶了。
快要当奶奶的人了还要嫁人这不是胡闹吗?让我和小凯的脸往哪放呢?我一边琢磨着一边陷入了回忆,时间还真是快啊,爸爸已经走了18年了,我的记忆回到了十岁那年那个夏天的傍晚。
那天早上爸爸吃完早饭就去上班了,叮嘱我和弟弟天气热不要乱跑,晚上回来给我们买大西瓜吃。可是一直到了傍晚我们还没等来爸爸,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才有人给我们带信,说爸爸出事了在县医院让妈妈带着我们赶紧过去。
妈妈骑着自行车把弟弟放在前面我坐在后面,一路急匆匆的冲向医院。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爸爸已经被白布蒙住了,病房里到处都充斥着一种烧焦的味道。爸爸是被高压线打到的,被同事们送到医院的时候就断气了。
爸爸的领导李叔拉着我和弟弟不让我们看,他怕我们还小会害怕。那年我十岁,弟弟六岁,我们就这样没了爸爸。
我和弟弟都还小没法顶替爸爸的工作,爸爸单位就只赔了一笔体恤金给妈妈。邻居们都劝妈妈再去找一找,让弟弟长大了能顶爸爸的班,毕竟在那个年代电工还是一个吃公粮的铁饭碗。妈妈却倔强的不肯去找人。她说她不想弟弟长大后去干这一行,她过够了担惊受怕的日子。妈妈拿着那笔体恤额金开始独自拉扯我和弟弟,那年妈妈才32岁。
妈妈摆了个早点摊卖点包子稀饭,起早贪黑的勉强能养活我和弟弟。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过着,我们也慢慢从失去爸爸的阴影中坚强起来了。
爸爸走了才大半年,就有人托隔壁的李绅上门说媒了。妈妈坚决的拒绝了,说只想好好把我和弟弟拉扯大。后面几年陆陆续续上门说媒的也不少,都被妈妈拒之门外了,渐渐的便不再有人登门了。
就在我们以为日子能清净一些的时候,却遇上了麻烦。镇上有个光棍柱子快四十岁了游手好闲的,他总是会去妈妈的早点摊吃早点,趁机占点嘴上便宜。妈妈恨的牙痒痒,却也只能把委屈往肚里咽。
谁知道这种隐忍却带给了我们更多的噩梦,那是一个雨夜的夜晚,我们刚睡下却听到了敲门声。“谁?谁在敲门?”妈妈一边问着一边从厨房拿了一把菜刀,我和弟弟吓的大气也不敢出。“开开门啊,让我进去坐坐”门外传来了柱子无赖的声音。
妈妈气的瑟瑟发抖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低声赶他走。‘寡妇门前是非多’,妈妈不敢声张,这样的事情传出去被无聊的人添油加醋,说什么难听的话都有。后面那个无赖晚上又来敲了几次门,都被妈妈骂走了。
这不是个长久之计,妈妈去外婆家把舅舅叫来住了几天。舅舅来住下的第三天,那个无赖喝了酒又在门外胡言乱语。舅舅冲出去就是一顿暴揍,挥着菜刀扬言要杀了他。
柱子被揍的鼻青脸肿保证再也不来骚扰我们了,舅舅才罢休。看着那个无赖夹着屁股逃走了,舅舅和妈妈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你真没考虑过再嫁人,妈妈摇了摇头说“以后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他们大了懂事了。”那年我十四岁,弟弟十岁。
妈妈的早餐店越开越大,我和弟弟也相继上了大学,家里的光景一天天好起来了。街坊们都说妈妈一个人拉扯俩孩子还都上了大学,是个能干重情义的人。
去年我结婚的时候公公婆婆也对母亲赞不绝口,我和弟弟为妈妈感到自豪。谁知道到了这个年龄妈妈要改嫁,这让我和弟弟的脸往哪里搁呢?难怪弟弟在电话里那么着急。
到了楼下我停好车就急匆匆的冲进门,妈妈正在沙发上织毛衣,张叔坐在旁边看报纸,我的脸色一下就绿了,也没和他打声招呼。妈妈看我脸色不好让张叔先回去了,她洗了洗手问我晚上想吃什么。“吃不下,小凯说的事是真的?你还真准备跟这个老头结婚啊?”“什么老头呀?说话这么难听,你张叔才刚52”妈妈瞪了我一眼。“我管他多大,我和小凯是不会同意你结婚的。”“为什么不同意?我结婚碍着你们啥事了?”“不碍我们什么事儿,可是这些年你都过来了,现在都50岁了要改嫁,这多丢人啊?”
“住口,我一没偷二没抢,怎么丢人了?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妈妈大声呵斥道。我好多年没见妈妈这么生气了,我抬起头来打量着她。突然发现今天的她描了眉化了淡淡的口红,像一个恋爱中的少女。我才发现原来我已经很久很久没仔细的看过妈妈了,这些年她为我和弟弟扛起了生活所有的重担,不代表她不需要人关心疼爱。
我所有的责备和怨气瞬间消散了,我拉着妈妈的手让她给我讲讲她和张叔恋爱的事情。妈妈推了我一把娇嗔道:“这把年纪了谈什么恋爱,就是一起说说话做个伴。”看着涨红了脸的妈妈,我的眼眶一热,这些年妈妈太不容易了,是时候该有她自己的生活了。
妈妈的婚礼是在年底举行的,那天妈妈穿着大红的礼服,笑的很开心,爸爸泉下有知也会为妈妈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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