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自己打开,像一朵湿润的花瓣。他进入她。他像一只迷途的蜜蜂,不知疲倦地冲撞。
他们贴合,狂热。他们孩子一样探索彼此的躯体,无止无休,无穷无尽。
他们似乎都从这种忘乎所以的运动中,找到了某种缺口,于是,他们尽情倾泻自己,放纵自己,挥霍自己。
她忍不住吟唤,修长的玉腿把他夹得很紧,他无坚不摧,仿佛一个攻城拔寨的勇士。
一波一波的春色,荡漾开来,他们痴了,醉了,意乱情迷,流连忘返。
从客厅,到卧室,再到浴室,他们似乎下定决心要榨干身体里的所有能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灵与肉的极致呐喊中,他们几乎同时震颤……
夜不醉人,人自醉。
D市殡仪馆大礼堂。 《君莫思归》的背景乐声,低沉,绵软,似乎诉说着逝者对世界的遮挽和留恋。
黄文磊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手捧一束黄菊,胸前戴着一朵小白花。刚跨上台阶,他就看到了一身缟素的任若兮,纤瘦的腰身,憔悴的面孔,楚楚可怜。她也看见了他。
任若兮向黄文磊走了过来。她接过黄文磊手里的菊花,低声道:
“文磊哥,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妈妈上次有些过分,我没能拦住她,——害你晕倒,还连累宛茹姐姐受伤,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我理解阿姨的心情。炳光这样,我们都很难过。”
“你没有大碍了吧?”
“我没事。阿姨呢?她还好吧?”
“不太好,今天晕倒了三次,现在去后面休息了,她太累了,等待会儿,仪式开始了再叫她吧。我很快有新戏开拍,她这个状况,又不能总是陪着她,真是担心啊……”
黄文磊又说了很多安慰的话。任若兮不住点头,水汪汪的眼睛不时瞟向黄文磊,似有似无带着些柔情或感激。
说话间,任若兮便已跟黄文磊一同走进大厅。两人相伴而行,给别人的印象,倒好像任若兮一直在专等黄文磊一般。
事实上,也差不多如此。
前几天,在哥哥的死亡现场,当看到黄文磊和倪宛茹亲密相拥,她的愤怒比妈妈只多不少。甚至妈妈情绪失控,也亏了她一句“哥哥尸骨未寒,有必要在这儿卿卿我我嘛”。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所以,当倪宛茹脖子被抓花时,她心中有股莫名的快意。
然而事后,她心中终于忐忑不安起来。她担心黄文磊安危,也担心和他有了隔阂,心中隐秘的愿望断了希望。于是,她一面多次微信留言慰问并告知追悼会时间地点,一面委托经纪人在医院守着,留意风吹草动。
把他等来,也不能怎么样吧,然而,她还是想见他。
思念是一种病,她已病入膏肓。
左右两侧的便椅上,差不多已坐满宾客。很多生面孔,看年龄,应该是炳光生前的同学、朋友,也有一些熟人,多是公司里的同事。
黄文磊一一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任若兮带他到前排,把靠近家属位的一个预留座位,指给他。
“文磊哥,你坐这里吧,这里离哥哥近一些。我去看看妈妈,一会儿仪式就要开始了。”
黄文磊点了点头,坐了。
一会儿,任若兮搀扶着妈妈从后堂走出,一边走,一边小声解释着什么。妈妈瞥见了黄文磊,皱了皱眉,终究没再发飙。
“各位亲朋、各位来宾,寒风冷雨暗云天,英才陨坠起寒烟,今天我们汇聚一堂,沉痛悼念任炳光先生……”
司仪颇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那个司仪,怎么这么面熟,好像是炳光的研究生导师乌教授吧……”
“不会吧,那么大腕儿,会做这个?”
“据说,那个乌教授古怪得很,学问高,却从不摆架子,学校修门楼,他路过了,都要帮着递块砖,还帮学生参谋情书,号称全能教授……”
黄文磊循声一看,也是吃了一惊,他确定那个人的确是D大经管学院副院长乌其因教授。公司成立之初,炳光曾邀请他为公司剪裁。
其人谈吐风雅诙谐,思维敏捷,在经济模型研究领域,造诣颇深。虽然并未深交,却给黄文磊留下了深刻印象。
据说,炳光主攻的生物传感技术,就是在他的启发和指导下开始的……
音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天空之城》,这让哀悼仪式在庄重、哀戚之外,似乎多了一些空灵、婉约。
乌教授的主持,别开生面,几乎略去了所有煽情的环节,也自然剥夺了来客煞费苦心表达虚情假意的机会。
“这是一个不太完美的世界,我们哀悼炳光,我们为他流泪,仅仅因为他来过。他是弟子,是儿子,是哥哥,是朋友,是兄弟……如果我们爱他,请不要让泪水淹没了前路,各自珍重。”
乌教授如是作结。
黄文磊想到朝夕相处的往昔,一时觉得哪怕是戏谑、吵架、争执都足够动容。
如今,任炳光安详静躺,美容过的脸颊,已不见昔日触目惊心的惨烈,嘴角略带微笑,仿佛对欺骗他的世界,已然宽容、释然。
炳光啊,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你如此决绝地离开啊。难道我们一起承担和面对,不比你一个好些?难道你离开了,对我,对阿姨和兮兮就当真没有了伤害?你好狠心啊,不是吗?
“黄总,要是您方便,可否在门口等我一下,朋友委托我跟您说点事情?”
打断他思绪的,是乌教授。
“好啊,乌教授,您太客气了。”
即便乌教授不邀他谈话,他也准备找个机会,去拜访他的,关于炳光留下的研究成果,也许他可以给自己一些建议。
临走免不得说些安慰的话,炳光母亲虽然没有当场翻脸,却也没有给好脸色。黄文磊对此也只得苦笑。倒是任若兮,泪眼婆娑,陪上很多感谢的话。
人群从殡仪馆出来,便渐渐有了些笑语,黄文磊没有参与,只礼节性地和公司的同事问了好。
一会儿,他就看到乌教授快步朝自己走来。
“抱歉啊,黄总,”乌教授一边递出手,一边客气地说,“实在是受人之托,我这人脸皮又薄……”
“乌教授,您太客气了,您老还是叫我文磊吧,晚辈听着舒服。”黄文磊握住乌教授的手,诚恳地说。
“好,那我就托大了,那个,文磊啊,你的女朋友怎么没来?”
“您说宛茹?哦,她和阿姨有一点儿误会,我没叫她,担心扰了炳光的清静——”
“她叫倪宛茹?”
“您知道她?” 黄文磊着实有些震惊。
“看来是真的了,唉,怎么说呢,我认识她的母亲,认识她的父亲,认识小时候的她,恐怕现在,就算见到了她本人,也认不得喽!”
“宛茹父亲?”黄文磊不确定地说,“秦伟峰?”
这次轮到乌其因震惊了,他没想到黄文磊不仅知道倪宛茹的生父的存在,甚至还叫得出名字。
昨天,好友秦伟峰把找到女儿的消息告诉了他。他主张不要立刻见面。于是,秦伟峰派人调查了倪宛茹的相关情况。
乌其因由此了解到,他的得意弟子任炳光正是黄文磊的合作伙伴,而倪宛茹恰是黄文磊女友。 按理,炳光的葬礼,他们应该会参加的。
于是,他的热心病犯了,决定借这个机会帮好友探一探倪宛茹口风,不成想倪宛茹并没来。
“昨天,宛茹才知道,她在这个世界还有个活生生的父亲,知道父亲的名字叫秦伟峰。”
黄文磊想到倪宛茹差一点因为这个消息,丢了性命,语气不免生冷起来。
“乌教授啊,您的朋友,就是宛茹亲生父亲秦伟峰,是哪个秦伟峰呢?我倒真想认识认识,一个忍心丢弃妻女的男人,二十多年不闻不问,总有很多过人之处吧!”
“这个,文磊啊——”
“对不起,乌教授,我没办法替宛茹做任何决定!您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看着黄文磊远去的背影,乌其因唏嘘不已:
“也是个硬茬子啊,伟峰啊,想找回女儿啊,难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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