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没救了”，父亲这么说的时候我知道赵叔这辈子真的完了。
一
06年，我七岁，
当他拿着大包小包出现在我家门口的时候，我知道了他是我家新的租客。
父亲上前询问面前这个稍显邋遢的青年，为何独自一人出来打拼，
“小赵，来了啊！”
“哥，以后还得多多关照啊！”
“这是自然，你咋一个人出来，外面这么乱。”
“呃，家里不太好！”
“家里？”
父亲欲言又止，母亲给父亲使了个眼色，便不再问下去。
在这里，没有文凭，没有技术，生活的很好几乎是不可能的。赵叔也不例外，但又与那些整天在大街上游荡的人不一祥，赵叔爱写东西，小时候感觉他是一个文艺的人。
“哥，我买了个三轮摩托，你出来给我看看。”
父亲听见声音便出门了，只见门口停着一辆半旧的摩托。
“呦，不错呀，从哪里弄来的？”
“旧货市场，打算以后拉货挣钱。”
“嗯，好好干，我去买串炮仗，去去邪气。”
“好叻，谢谢哥。”
我躲在门后面看炮仗，赵叔把我叫过去，让我在他肩头坐飞机。
“叔叔，我尿完了，你快来啊！”
“来喽！”
凌晨五六点这种对话总是出现在我家的楼上和楼下，父母做生意，所以凌晨三点就走了，把我一人留在家中，在我哭的时候，赵叔总是会出现。在我不上学的时候，赵叔总是将我带到他的三轮车里，穿梭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有人问父亲怕不怕赵叔把我拐跑的时候，父亲只是说一句“他，我很放心。”
说不担心是假的，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是每次我都能安全回来之后，父母也就慢慢放心了。
看着笼子里满满的龙虾，我高兴的说，
“今天回家就吃龙虾。”
“好，可以，但是不能多吃，拉肚子。”
“呦，可以呀，抓了这么多。今天做几个菜，我和小赵好好喝点。”父亲对母亲说。
夜里，赵叔和父亲都有点微醺，我才知道，原来赵叔在老家有老婆孩子，孩子还是双胞胎，大儿子发烧后，迷信的迷信的母亲不给孩子看病，反而请来神姑来给孩子送神，孩子就这样耽搁了，没救回来，妻子一气之下也出走了。
说起来，双胞胎也是奇怪，大儿子去了没多久，小儿子也莫名其妙的病了，怎么都看不好，赵叔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去了。
“在我们老家有种说法是双胞胎不可独活。”
“哦哦。”一向健谈的父亲，此时竟然不知道到怎样接话茬。
“让孩子认我做干爹吧。”
“可孩子已经有了干爹。”父亲说到。
我从赵叔的眼睛里看出了失落，在我们家乡，孩子不能有好几个干爹，说是会减岁。
二
14年，我高一。
赵叔给我打电话说，他要结婚了，让我出去看看自己的结婚对象，我听到后，好高兴，感叹这么多年赵叔终于放下了，而此时的赵叔也不再年轻，他已经成为我心目中妥妥的中年大汉。
“你赵叔经常和我提起你，我姓李，你以后就叫我李阿姨吧。”
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真的很漂亮，但是我心里泛起了嘀咕，她真的很爱赵叔吗？
“你觉得李阿姨怎么样啊？”
“挺好的！”
我没有说实话，因为我也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他好。
往后的一段时间，赵叔完全沉浸在结婚的喜悦中，准备新家具，买结婚首饰，忙上忙下，朋友圈里也满是幸福的味道，看得出来，他是很高兴的，也是很爱她的。我一度以为赵叔的人生终于美满了，他终于熬出头了。
“还记得赵叔的那个阿姨吗？”
“怎么了？”
“被骗了呗。”
我没有说话，因为心里明白，谁会跟着一个租房住的人过一辈子。
三
“和我一起去烧点纸吧。”
“给谁呀！”
“我娘。”
“行！”
一路上赵叔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的摸摸眼角，家里人传来消息，说赵叔的娘去世了，让他赶快回去一趟。
“你走吧，出去了就不要回来了，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好，你做的事我会让你后悔。”
赵叔没有回去，他忘不了离家时的愤恨，将所有的问题一股脑的推给母亲，认为都是她的错。但是生养恩毕竟在这，他是忘不了的，所以烧个纸尽尽孝心吧。
四
“有时间回来看看吧，你赵叔不太好。”父亲如是说到。
回到家，赵叔没有在，我只看见堆的和桌子一样高的废彩票，床上堆着脏衣服，用一塌糊涂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或许这才应该是那个十几年前刚开我家时的赵叔的模样，这才是他真实的内心。十几年的努力都是装给自己看的。
门被推开，赵叔进来了，这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完全不认识，颓废、了无生气。
我跟赵叔说，你这又是何必。
赵叔回答我很多，他告诉我，对我好是因为从我身上看到他儿子一样，每次看到我和妈妈，就像看到自己的母亲，不但没有任何羡慕，反而越看越恨。
赵叔的娘走后，留给赵叔一封信，上面只有两句话:
记住，我的心是在你身上的。
以前的事对不住。
赵叔在本子上写到“我用了半辈子忘记你，却敌不过你的一句爱我。”
我给赵叔说，回去吧，家在哪，哪里就有温暖。
赵叔的眼角有点红润，说道“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是我做错了。”
五
前两天回家，母亲说，赵叔搬走了，出去打工了，走得时候给你留了一个本子。
我翻开:
元宝，我是赵叔。
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家是不会回去了，怕伤心，也怕人情。
你记住母亲永远是爱你的，不要顶嘴，更不要记恨。
我想用半辈子忘记我娘，我娘却用一辈子教会了我亲情。
如果想起我，请联系138********
关于赵叔。我想起一句网上看到的话:
我以为，一个人更容易入睡；我以为，开着灯的夜晚不黑；我以为，冬天的冷，能冻住眼泪。只可惜，一切只是我以为......
或许真的是他做错了吧。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