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一只黑色但不知品种的猫,大名二胖。这名字,虽听起来很不威风,但我对它却有着独特的感情。
这名字是老黑取的,老黑是我去年在乡下认识的小伙伴,她就住我隔壁。老黑是一条黑色的母狗,特别高大,她的毛发紧贴皮肤,毛色顺滑黑亮,像涂了一层油似的,她身形修长,整个就像晃悠在陆地的泥鳅。当时第一眼瞧着她时,倍感亲切,可能是因为身上毛色相同的缘故。
老黑肚子里有了孩子,行动颇有些不方便。当时我还打算邀请她晚上爬上屋顶,去看星星赏月色。但她淡淡地斜了我一眼,仰望天边飘过的云,拒绝了我,然后我才知道我有了侄子侄女。
老黑说,有些人家,希望孩子健健康康的成长,然后专门取一个土名,什么二狗子,土娃的。她自己也想了好几个,等孩子们出来了,再决定。我当时没名字,然后想让老黑给我取一个。老黑想了好几天,好几天过后,她把她想了好几天的名字都列出来,让我在里头挑一个,数目颇多,但都不好听,而且不亲切。后来,住在豪华房的大胖觉得“二胖”挺好,很适合我,而且体现我和他的珍贵友谊。我对大胖很崇拜,大胖是一只肥肥胖胖、白白嫩嫩的猪,虽然他好吃懒做,但他乐观开朗,只要他在,连空气都幽默风趣。大伙们有什么不愉快地,都会去找他倾诉。
大胖和我说,其实,很多事情,好不好,大多都是由自己决定的。
乡下淳朴自由,在这里,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也管不着我。我想上屋顶吹风看月亮,就去。我想到溪里和小鱼儿玩闹,就去。在这里,有着一群小伙伴陪我玩,在这里,土地广阔,自由自在,生活那是真的丰富多彩。
然而,侄子侄女们都还未睁开眼睛,瞧瞧这个世界,好好认识我的时候,我就离开了乡下,离开这片自由广阔、我永远爱着、永远怀念、可能是最一次见面的土地。
2
我来到了城里。城里有许多我未曾见过的新鲜事物。这里有很多红红绿绿的灯,傍晚来临时,漂亮极了。我总喜欢爬上天台观望。
刚到这里时,我很孤独,我瞧着乌云旁的月亮,它还是一样,那么的皎洁明丽,但是我很想念乡下的小伙伴,想念溪水,想念稻田,想念我在房子后山建的秘密基地。
在乡下,大家很快就可以玩在一块,可是在城里不一样,即便你们聊得再亲密,待得再亲近,你还是会感觉到之间的距离很遥远。
刚来这里时,我常常去邻居家串门,希望能认识几个小伙伴,但是后面我放弃了。
我开始学会享受孤独,享受自己的空间。我常常独自在阳台等待黎明,等待日出。我享受着清风的抚摸,阳光的普照,明月的沐浴。
有一天,我在阳台纳凉,月亮很漂亮,像个飘在天空的美人,皎洁明丽。我欣赏着,嗓子发痒,突然想高歌一曲。然后就真的在清风中开嗓。一个小姑娘路过这栋楼,大概被我的歌声打动了,停在楼下张望,我伸出半只爪子招了招,又伸出半只脚踏在围栏上,但这个姿势太过恣意张扬,即便是在黑夜,露点了也是能被看到的,不好不好,于是我收回我的脚丫子。姑娘招招手,叫我下去。我摇摇头,也不知道她是否能看见。可能是有了关注的原因,我更加地放声高歌,即便只有两个观众,其中一个观众是我自己。她在楼下待了很久,但最后她的家人来找她,她走了。
我叹叹气,算了,回屋。
后来回头一想,估计她是觉得我叫声凄厉,觉得我可怜冷清,认为我待的那个地方不安全,毕竟那个地方离地面很高,要是从那摔下来估计就见不到明天了。
但她那仰头直立的姿态,那双只盯着我、眼里只有我的纯净明亮的眼睛,我仍然记得。
3
多多有一天给我留了半个包子,这包子不是普通的包子,多多说,它有一个非常“翻身”的名字,叫汉堡包。名字太拗口了,我老忘记,后来我直接管它叫菜包了。
多多是一只小老鼠,是我到这里真正认识的第一个小伙伴。他长得不好看,但是我很喜欢他,尽管我们不一样,尽管我们来自不一样的地方。
这位小伙伴虽然小,但他知道的可不少,他去过很多地方,最终来到了这里。他经常和我讲外面的世界,讲他曾在旅途中的趣味往事,讲他曾经的爱恋。多多和我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不属于他,外面凶险繁多,他的一只眼睛,他的爱恋就留在了外面。
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出去看看。我当时也没想到,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离开这里。
多多觉得这里安全宁静,他很高兴我来到这里。当然,我也很高兴,他在这里。
在这房子里,能陪我好好说话的,就只有多多了。还记得第一次认识多多时,是在一个慵懒的早晨,我吃完早餐,去洗好我的爪子后,回屋的时候,一只小老鼠正在偷吃我剩下的食物,我停住脚步,没有继续往前,只是安静地坐下,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吃完,看着他吃完后满足地打嗝。
他回过头看到我,没有立即逃跑,而是先和我打了个招呼。我也没动,也和他问好,我们两个,就在此刻遇见彼此。
至此,我的生活多了这个小伙伴,也因为这个小伙伴,生活开始有了不一样的颜色。
4
有一日,清风徐徐,阳光明媚美好,我悠闲自在地躺在窗台,安静地听音乐,楼上有个人类小姑娘每天早上弹钢琴。
然后对面窗台出现了一只白色漂亮的猫,她在阳光底下梳理她的干净毛发。我问了我的小伙伴多多,那是谁。多多说,她叫爱丽丝,刚搬进来的。然后对我说,老大,你这名字不行,如果你想认识爱丽丝小姐,你应该重新取一个名字。我对他说,名字只不过是一个称呼,如果她单看名字就直接拒绝我,那么应该是她的损失。
初遇爱丽丝的第一天后,我每天都去那个窗台,希望能看到爱丽丝,看到她在金色阳光底下,优雅美丽的梳理自己的干净毛发,她多么可爱,多么纯净,她的出现,让我觉得生命更美丽了。
没有谁能明白,她那一日,那美好的一日,她跳上白色窗台,白色窗帘在清新弥漫青草花香的凉风中妙曼地舞动,在优雅高贵的她身后飘摇,她的一举一动仿佛被钉刻在每一个瞬间,从此印在我的眼里,我的脑海里,我的心里。
5
多多劝我赶紧和爱丽丝表白心意。
我把一瓶小香料放进信封里,小香料是小蝴蝶们送我的离别礼物,当时因救了蝴蝶大叔一命,在我将要离开乡下时,蝴蝶大叔还小哭了一下,然后把家里的一些小香料匀成瓶,让我带上,我当然是拒绝了,我说我用不到。蝴蝶大叔扇了我一下,说,蠢蛋,你用不到,你今后的对象用不到吗?给我拿着。听到这个,我当时就把所有的瓶子带上,还问有没有多余的,也送我吧,蝴蝶大叔让孩子们去邻居家借,于是我的所有行李里,这些瓶瓶罐罐的小香料几乎占了一半。
我当时想着,这些小香料到时候也许能卖不少钱,带着也好,还可以算我的资产。
信封里,我还夹了一封我准备了一天一夜的信,这信是粉色的,还有心形花边,信还被我用我香精熏了一天,可香了,信封上印着我的头像,信和信封是我拿了半瓶的香料让多多给我带回来的。看着手中的作品,我很自豪,很期望爱丽丝看到后一定会很欣喜。
多多去送信,然后几乎是扭着回来的。我在门口等着他,远远地瞧到他的身影,立马迎上去。怎么样了?我问。多多一脸醉样,递给我一个小净瓶,然后说,老大,爱丽丝小姐太美了,和你甚是般配,这是她让我给你带的酒。
我问,那你喝了?他说,当然没有。
那你怎么一脸醉醺醺的样子,我说。
多多捂住脸,他的脸红红的,他的大脸试图躲进他的小手里,我瞧着他这羞涩样,顿时明了。我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多多立正站好。
至此以后,我和爱丽丝每天通信,在阳光灿烂的某一天,我和爱丽丝见面了。我们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赏月数星,不过在看这些时,我们的距离有些远,我在阳台这边,她在阳台那边,互相大声呼唤,对方才能听到。
然而,有一天,我生病了,主人带我去看病,我住院了,回来的时候,多多和我说,爱丽丝小姐搬走了。
6
安静无事的时候,我时而感觉孤独寂寞,那种感觉,让我很难受,这种难受不刺激,但是它却深刻。我渴望有什么东西,能打破现在这个局面。
日子还是一天天过,在一年的新年到来的那天,我有了决定,我开始收拾行李,打算出去看看,同时寻找爱丽丝。多多哭哭凄凄的,还说,他一定会看好我所有的东西,等着我归来。我和多多提前吃了年夜饭。
第一次,欣喜和忧伤同时出现,我欣喜的是远方的未知,但想到多多,想到这个熟悉的地方,我心里有点难受,这是第二次离别,第一次离别是和老黑他们的离别。
多多抱着我的腿,眼泪鼻涕抹在我腿上,脏死了,照平常,我早就喝令他放开了,但我这次没有把他扯开。多多哭哭凄凄地说,他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但是没想到那么快。
我挠挠他的头,鼻子有点酸。
矫情。
就这样吧,毕竟,也不知道今后是多久了。
在绚丽多彩的烟火染遍天空时,我踏出了远方的第一步。
再见了。
还有。
你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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