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诗礼传家(上)
墨苍玄却认得此人,正是那夜围困自己的四人之一,他念及妻儿,心中无名火瞬起,但转念之间,又告诉自己要冷静,他心中矛盾,盯着那人的眼神也是由恨转平,终于再无一丝的情绪。那人察觉他目光有异,细看一眼,也即刻认出他来,神情先是有一丝诧异,继而也恢复平静。
他两人正对视之间,只听门外弟子报道:“罗侍中到!”,紧接着便见正门中走进一行人众,为首一人,身材高大,器宇轩昂,虽年纪只约莫二十多岁,却是雄威逼人,神采非常,细看下,只见他着一身浅色素服,双目神光内敛,面庞白净,一抹髭须更是油黑发亮。他身后人众尽皆缟素,后边四人抬了两个大木箱子,似乎是前来吊祭死者。
陈老先生抱拳问了好,原来这名青年便是罗侍中,唤作罗绍威,升任这魏州的节度使不久。罗绍威连忙一个快步,执礼恭声道:“世叔多礼了,都是侄儿治理无方,才令众师侄惨遭杀害,心中实在有愧啊!”
陈老先生长叹一声,说道:“唉!也是命数该然,需也怨不得旁人!”
罗绍威却道:“世叔向来宽厚为人,但这回有儒门诸位前辈在此,天意如此,定能为咱们主持公道!我替您引见,这位便是“长风山”的陆先生,尚有几位先生,今天没有来。”
陈老先生听得“长风山”,心中一动,一面招待罗侍中站了上位,一面执礼说道:“贵客驾临,老朽未得远迎,失敬失敬!”
那人忙回礼,道:“不敢,不敢,传诗此番乃是专程拜见前辈而来!”
陈老先生一愣,心中暗道:“原来是新拔擢的‘礼乐诗书’四君子。”忙问道:“是不是子霄他,惹事了?”
陆传诗微微一笑,道:“哈,前辈多虑了,他勤奋好学的紧!此回前来,乃循惯例拔擢儒生,不想遭此意外,晚辈见方才争斗,冒昧出手,不知前辈之意如何?”
陈老先生微微一笑:“老朽也正要留他。”说着伸袖向林甫煌指了一指,陆传诗向着冲陈老先生一笑,便算是认识过了,转头看向林甫煌,但见他傲然而立,眼神镇定自若,自言自语道:“好气度!”又转向墨苍玄,问道:“这两人是?”
“嗯,这位是墨苍玄,早前是冀州程家门下。后虽离经叛道,好在还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至于这一位,老朽也是初见,若猜的不差,多半是汴州沈先生门下。”
“这么说来,徐家集一十六口人命,不是你所为了?”他冲着墨苍玄一问,乃是为了证实心中的疑惑,原来他们四人那夜赶路急了,想要星夜入城,看见火光一起,匆忙赶到救援,虽是将凶手击退,不料已经太迟,惨案已经酿成。他几人原想探得是否有活口,却无端遭到墨苍玄猛烈攻击,事发突然,斗争又激烈,是以当场未能澄清,事后回想他之武功气度,已是存了疑,此刻听陈老先生说他为人,更加怀疑凶手另有他人了。
“村中十五人,都是我的故交,另外两人,乃是在下的妻儿。”墨苍玄不带语气,淡淡说道。他眼见罗绍威进门,逃脱的几率又小了一成,心中盘算,却是沉稳依旧。
“什么?这!”饶是陆传诗见多识广,但儒生自古重视亲伦纲常,见他如此淡然面对妻子被害,心中一时也是难以置信。
墨苍玄不再细说,道:“今日一会,误会澄清,在下还有要事,便先告辞!”
“且慢,那日你趁夜离开,后来世叔门下弟子接连身亡!”只见罗绍威捻须,又说道:“自你墨家之人入我魏州地界,诸事便不太平,请你回去交待清楚!”
他一声令下,下边人众中走出一人,身材健壮,正要上前,只见陈子云向前跨了一步,走下台阶,大声道:“林甫煌!那日输你,我现在心中不服,若你今日胜得了我,我们便不再为难你!”他见冲突将起,心中只想和他再一较高下,是以急着说完,陈老先生虽是不愿,但但情势至此,他也不便强行出面掌控,也只好默不作声。
罗绍威原无意为难这个小辈儒生,更何况他又是汴州之人,终究不好得罪,当下也只是不动声色。林甫煌思索片刻,隐隐瞥见墨苍玄似乎微微点了点头,便朗声说道:“请出招吧!”
陈子云缓步走向场中,围着的一众儒生也都散开,空出了好一大片空地。他二人站定了,“陈子云请招!”只听陈子云轻喝一声,起掌向林甫煌胸前攻去,掌风呼呼,显然用足了力气。林甫煌一个侧身挪步,想要避开他掌势,但见陈子云一个单足立定,一个旋身,衣袍翻飞,真似灵鹤迴风起舞一般,只听掌风赫赫,似是更添威力,仍是直向他胸口送去。
林甫煌不觉叫声“好身法”,看他掌力沛然,乃是想要拼根基实力。心想:“我在技巧上胜他,他因此不服,那便再根基上再与他一拼”。当下站稳了,右掌击出,硬生生与他对了一掌。只见他二人身形晃动,均是向后退了一步,陈子云不容对手喘息,双掌运使“驭风八阵掌”,一掌一生风,双掌连环全力向对手胸口不同部位击去。
林甫煌识得他掌法,不敢大意,按照他出掌方位仔细应对,见招拆招,两人掌掌交接,一掌一掌均是根基拼斗,掌势虽是雄浑,但竟也越打越快。陈子云占了先机,招招进逼,林甫煌虽是连连退步,却也不显慌乱。
他两人年纪相仿,这般根基互拼,饶是林甫煌稍胜一筹,仍然觉得吃力,但好胜心既起,就一心想要与他拼个高下,当下转守为攻,四掌相对,两人此回均是生生承受,谁也不退,只听林甫煌一声喝,不知从哪里生的力气,硬生生将陈子云逼退半步,他一鼓作气,同样掌法,却见陈子云也是一掌一掌,且战且退,两人你来我往,迅掌连环,林甫煌毕竟稍胜一筹,眼见再一掌下去陈子云便要招架不住,却见他不再死守,快速一掌,也不管林甫煌左掌方位。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两人身子都结结实实受了一掌,又见林甫煌一个侧身,已将掌力卸去大半,乃是他眼见已成两败俱伤之局,及时收力,巧挪步法,是以二人虽生受掌力,但不续内劲,净是些皮肉痛。陈子云一声闷笑,道:“你走吧!”他此番比试,心中明了对方根基确也在自己之上,当真说话算话,让他离开。
林甫煌道:“承让了!”正欲回到墨苍玄身边,只听得背后一声断喝,“放肆!”原来是方才那人,见他不知何法伤了陈公子,一掌快捷从背后袭来。猛听得两声“小心”传来,林甫煌转身迟疑间,想要卸去已经不及,只得勉力去接他一掌。
但他酣战方休,正值松懈,旧力方尽新力气未生之时,遭此突袭,实在难以抵挡,只听“砰”地一声,他竟被这一掌逼退数步,一个立身不稳,坐倒在地上,他暗恨此人偷袭暗算,想要站起,只觉胸口一热,“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他不敢再说话,只是双目直勾勾地盯着那人,暗自调息。
墨苍玄见他取胜,正想他脱身有望,不料逢此变数,他又离得远了些,不及救援,竟被此人一招得手,心中暗自悔恨自己照顾不周,又看向林甫煌,只见他虽然受伤,然而双目凝神,满脸傲气,犹自不肯示弱,心中又升起一丝莫名喜悦。他疾步向前,一晃眼已到了林甫煌身边,运气助林甫煌疗伤。
陈子云见此情状,愤地跳下台阶,怒向那壮汉吼道:“你干什么?”
那人却不慌不忙,正色说道:“世子息怒,此种恶徒,一个也不能轻放!”他一声清喝,又是一掌,急向墨苍玄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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