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拉开女人面前的椅子,面露一丝忐忑不过一瞬间就平息了,女人吃惊地看着他,好像正在努力地验证她是不是真的不认识他。可来参加“陌生人深聊”的又怎么可能是认识的呢,真正让她吃惊的是拉开她的椅子的竟然是一个男人,一个眼神清明身形高大的男人。
她不可控地有点紧张,不,应该是兴奋。谁能阻挡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面对面的充满想象的心情呢?她难以放松下来,不知道怎么开始对话,不知道该给什么表情,甚至开始为搭在双腿上的那条卡通毛毯感到一丝尴尬。
但是他一张口就毫不留情地挥过来一记猛棍,狠狠地把她抽醒了。
“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死亡这件事情吗?”
男人嗓音醇厚带着让人安静的认真,并且肆无忌惮地看着女人圈在椅子中的身体,盖在毛毯下如废柴一般不堪一折的腿。那眼神刺啦啦地直击人的心底,究竟是有多少恶意?女人虚弱地笑了一下,藏在桌子下面的手指不可见地颤抖着。
“我若说没有,你会很失望吗?”
男人故作狡黠地眨眨眼睛,平白有些俏皮。“当然”
“死不掉的,要是还活着的时候就死不掉的,相信吗?”女人学着男人的模样同样狡黠地眨了下眼睛,倒是礼尚往来的胶着。
“只有稍纵即逝的现世是最可信的。我希望你能坦诚,为了我们如此陌生,不应该吗?”男人果然有备而来。
女人微微侧目,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太过明亮就像一面镜子。“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难道不会渴望死亡吗?”男人正襟危坐。
“随时随地都在渴望,可随时随地活了下来。死亡是未知的,不确定的就如同越来越糟糕的现状一样可怕。也许什么也改变不了,也许也没有什么非改变不可的。我就是这么卑微且懦弱地活着,恐惧死亡同时恐惧生活。你可以尽情地嘲笑我,尽管如此,我也不想要任何同情。”女人垂了眼帘,温吞吞的语调却是毫不退让的倔强。
“我尚且还来不及同情自己,怎么会有力气去同情你,你多虑了。”男人淡然一笑似乎对女人的坦诚感到一丝满意。
“你为什么看重死亡?”
“渴望活着的人不应该看重死亡吗?”男人反唇相讥。
“渴望活着的人可都在看重死亡吗?”女人不甘示弱。
“别人与我不相干,我只想知道你是怎样生活的,我只对你感兴趣!”
女人这会儿已经彻底冷静下来,自然不会对此想入非非。
……………………
“你热爱你的家人吗?”男人发觉了女人的不为所动似乎并不奇怪,继续朝向他的目的。
“你真的决定要用热爱这个词吗?”女人怀疑地盯着他,好像已经识破了什么似的。
“热爱这个词是有一些官方,可是你也没有理由拒绝它不是吗?”
“我没打算拒绝它,只是觉着用在这里有点奇怪”
“我没有父亲,你能明白一个男人对父亲的渴望吗?那种在最无助最困惑中唯一可仰赖的存在,能够给予他行走在风里最坚定的力量。你能明白吗?”男人无比殷切地看着她。
“你需要我假装明白吗?”女人不动声色。
“你觉着我是需要你故作假装明白的那种人吗?”男人没有任何表情。
“我只能说,在一个人开始面对整个世界的时候,父亲与母亲同样非常重要。可是当他已经醒悟到是一个人的时候,无论是怎样的父亲或者母亲而什么也改变不了。”女人冷静而执着地很。
“这也无法阻挡我们热爱他们,不是吗?”
“是的,我只是没办法假装得像有些人那样那么热爱。”
女人温柔地看着他,开始为自己的直率有一点担心。男人却哭笑不得,原来女人都是这般锱铢必较,一开始当真是没有必要怀疑她的坦诚的,简直自讨苦吃。
………………
“总要一个人,难道不会孤独吗?”
女人在心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聊到了这里。
“反正也不会更加孤独了,不是吗?”女人似笑非笑,干脆做出一副破罐子破摔让人无从下手的无赖样子。
“遇见爱情怎么办?”男人丝毫没有一脚踩进雷区的觉悟。
女人微微有些吃惊,固然她已经对他的大胆有所准备,她也无法料想到在这种地方被如此直白的追问她的爱情,仿佛她真的有过这种东西或者马上就会遇见似的。
“坚强一点,再坚强一点就好了”女人嗫嚅的声音不断低了下去。
“需要特别坚强吗?”男人故作思索状。
“那需要什么?”女人开始有些恼了。
“我们也许很容易就能喜欢上一个人可是少有人知道怎么去爱她,并且真正准备好了去爱她的心情。所以人们往往以为不曾遇见过真正的爱情,其实只是错过罢了,一次又一次。”男人突然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体味着什么。
女人不愿打扰他,也不知道用什么来打扰他。她突然想起了那句话“每个人都是一团火而路过的人只看到了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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