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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海面,宽广、无垠、一眼看去仿佛看到了整个天地,意识到这点后又觉得眼前的茫茫无际突然就变的影影绰绰,似是一个梦境,摇摇晃晃,等人大汗淋漓的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已依然躺在房间床上的一隅,甚至连半分都没有挪动。
过了良久,猛然晃了一下头,她恍觉人生仿佛也是一样,如这潮起潮落在朝夕之间奋力挣扎却依旧逃不出被蒸发命运的海水。
只是,不知这造物主将万物衍生出来有什么意义。
正想的出神肩膀却突然被人轻轻碰了一下,她后知后觉的回头,来人距离他有一米的距离,身着白色休闲短袖,黑色运动裤,一双运动鞋虽然一看就知道经历了时间的磨砺,但却被保护的干净整洁。
不知是不是因为海面的反射,这身衣服突然晃的她有些睁不开眼,虽然他们之间有一段距离,但因为他身材高大,让这距离也显得有些逼仄,她慌忙转回头,继续出神的盯着海面。
这似漫不经心的动作并未让来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来人出声,只是在这空旷的地方伴随着海浪的拍打显得有些虚无,再加上来人这一身穿着,倒真的像是印证了她刚刚的想法,虚无、飘渺、很不真实。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这食物链顶端的人类其实也如这踽踽爬行的蝼蚁一般,或者如这海上的泡沫,也许不多时就被蒸发在了海面之上,但即使消失也永远有人不知道他们曾经存在过。”
“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了?”她没有看身边的人,但知道对方此时肯定在看着她。
“人生好像真的很不公平。”她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但却又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此时对方不再说话,反而静静的看着海面,听着海浪拍打的声音,似是在等待她说下一句话。
“我刚刚听说了一件很悲惨的事情。”如他所料,她继续说道,仿佛是在喃喃自语。
他依旧没说话,等待着身边的人张口。
“有一位男子小时候母亲去世,父亲再婚,后来父亲也去世了。长大后他结婚了,可是结婚三个月妻子得上了尿毒症,一直在透析治疗,现在十年了,原本以为一切都会向好的方向发展,可是男子出国工作,只是有一天被蚊子咬了一口便流血高烧不止,一检查发现是得了白血病,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他便在异国病故。”她突然停止了说话,看着海面。
他也看着海面,依旧一句话都没说,默契的好像他很了解她一样。
“因为在国外没有家属签字遗体是运不回国内的,但家属赔偿事宜谈不妥依旧不签字,所以,这已经一个月过去了。”
她又沉默不语,看着海面,一直看向远方。
“所以,你觉得家属这样做不对?”此时他再未沉默,而是直接问出心中的疑惑。
“我觉人真的如这蝼蚁,不知何时便会真正化为这天地间的一份子,伴随着那些依旧可以呼吸的万万千千物,在宇宙中以一种别样的方式运动。”
“那你想通了生死吗?”
“没有,我从十多岁的时候就在想,既然人终有一天都要变成这万万千千的分子,为什么还要以这样的形式存活来让继续活着的生命难过痛苦?”
“可是,无论我怎么想都想不通,我永远接受不了死别。”
“有人说要学会和生离死别和解,可是我不能同意,和解是对于两个平等的个体来说,而我们却根本只是被动接受。”
她仿佛在自言自语一样,一直看着无垠的海面,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他也一直静静地听着。
过了良久,他听不到身边人的声音,想来她是又进入了沉思。
“那你想好怎么过人生剩下的这不知长短不知苦甜的人生了吗?”他突然问道,让进入沉思的她有点措手不及。
“啊?你说什么?”她仿佛被惊醒的梦中人一般,猛然转头却发现对方专注的盯着她,好像在等她的答案。
只是她在全身微抖之余有些不自然,完全失了她之前的坦然,对面的人仿佛等不到答案誓不罢休一般的一直盯着她,将她突然出现的不自然尽收眼底。
她瞬间觉得双颊发热,耳朵发烫,为了掩饰这突如其来的尴尬,她不自然的干咳了一声,又捋了捋早已被风吹乱的碎发。
“我……我还没想好。”她慌忙转过头,再次看向海面,平常伶牙俐齿的她此时竟然口吃了,他看着她突然有些想笑。
“你都说了人生如蝼蚁,为什么不好好想想怎么过剩下的时间呢?”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岔开了话题,但没想到身边的人依旧将话题带了回来。
“没想。”大脑不及反应,她就快速的吐出了两个字,试图化解此刻的尴尬和不自然,还有一种不知何时出现的羞涩。
“那我想好了,你听如何?”她刚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还在犹豫间他的声音又传来。
“啊?哦!”她不知道说什么,一时之间嗯嗯啊啊竟不知如何应对。
“让我陪你好不好?”这句话,这个声音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阴云层层的天空一样让她脑子瞬间如黎明的狂野寂静无声,任凭这一道又一道的闪电肆意划破厚厚的云层照亮大地。
刚刚滔天的海浪声在此时突然销声匿迹,她只听到这声音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她的心,第一次,她如此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让我陪你吧,以后在这如蝼蚁不知长短、不知苦甜的人生里,让我伴着你吧。”他的声音又一次传来,她的耳中再也听不到心跳声,只有他的声音。
曾经无数次,在青涩的、飞扬的年华里,她不止一次的想象着自己的未来会有什么样的男子伴她度过一生。只是,这些美好的想象在那一年之后便变成了一种她永远也触及不到的奢望,她只配高高仰望,她真的如地上踽踽爬行的蝼蚁一般,每次想到这些都让她又一次认清了自己的处境,然后绝望便又深一尺。
后来,她再也不去奢望这些了,也许人生就如这样吧,如蝼蚁一般过下去。哪怕后来他出现在了她的生活中,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欢喜,却生怕这份欢喜是对自己的羞辱,干脆将这份欢喜严严实实的藏起来。
“我知道你怕什么,只是你从来都没有正视过你自己,你知道吗?你值的世间所有的美好。”
听到这句话她突然泪流满面,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爱流眼泪,只是好多年了,她都没有这样哭过。
此时此刻,他的这句话竟像是催泪弹一样,将她这些年来辛苦储藏起来的泪水都催了出来。
仿佛被囿拘了好久的水终于找到了出口,源源不断将这道口子冲的越来越大。
这么多年,自从她的父母相继去世之后,她就是家里的天,她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咬紧牙关扛过来的,这些年所受的苦都是为了她的不甘心,但即使不甘心,在内心最柔软最不敢被人看到的地方也藏着她的自卑和柔弱。
她以为她不配拥有这些,更何况是世间所有的美好。
可是他刚刚却说她值得拥有所有的美好。
他看着她泪流满面,哽咽声越来越大刚想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想轻轻将她揽入怀里,却在手伸出的瞬间突然意识到面前的泪人还没有答应他的话。
他怕自己贸然的举动伤到她的敏感,一时之间手空虚的张在距离她身体几厘米的地方竟不知如何是好。
“我知道我不是最好的,但能答应我吗?以后让我伴着你,我们一起走下去,一起慢慢变好。”他期待的看着她,等着她的点头。
她泣不成声,全身抖动,在泪幕中看着眼前早已模糊的人,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她被轻轻揽入怀中,一股淡淡的洗衣皂味冲入她的鼻腔,她看到他胸前的白色衣服被她浸湿了一大片,而且这片湿濡还在不断扩大,仿佛在向她叫嚣以后这块地方就是它的一样。
她突然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笑,揽着她的人明显一怔,继而轻轻拍着她的背。他身上独有的皂香味不似曾经的若有若无,此时肆无忌惮的冲入她的鼻腔,让她莫名的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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