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校座落在村口，傍山依水，风景美极了。很遗憾我没能在新学校住上一天，因为上半年我的中文专业自学考试科目全部通过，镇中把我调了去。新学校建好交付使用时正是下半年开学时，县教育局很重视，把搬迁典礼开成了整治学校危房的现场会，很多领导参加、也有很多记者来采访。马教导也邀我参加，我特地绕道洪校长家，洪校长不愿去，在我的再三坚持下，他才同意。我和他夫人推着他的轮椅还没赶到坪山，会议早已开始，高音啦叭里远远传来了哪位领导的慷慨激昂。洪校长叫我在离学校半里地的地方停下了，在那里可以看到崭新校舍的全貌。我看到洪校长夫妇的眼有些红，但他们的脸却笑着……
开学一周后，马教导来镇里开会，给我带来一封厚厚的信，说王老师暑假中辞职了，这是他留给我作纪念的。我问他王老师辞职的原因，马教导也说不知道，但说必定不会因为教师辛苦待遇差。
马教导走后，我打开信封一看，本来是一个女孩的半身肖像：明亮的大眼睛，玲珑小巧的鼻子，因欢笑而微微翘起的嘴唇。我猜想这也许就是他女儿，因为和他交往后，我只见他画花鸟之类，没见过他画人物，他也把没女儿的照片或画像给我看过。因为王老师画得太美太传神了，艺术性很高，我把它装裱好了，挂在自己的寝室里。
一天，同校的杭天兰老师向我来借小说看。她刚那年大学本科毕业，那时人才紧缺，本科毕业在城里差不多什么好单位都能进，就是留在大城市也没问题，可她却主动要求到我们镇中来任教，许多人不明白。她无意中看到我挂在墙上的画，竟傻傻地呆了很久，并提出要我将画送给她。我这时猛然发现，画中女孩的眉眼和唇齿，跟杭老师竟有几分相似。我猛醒了此中的缘由，毫不踌躇地将画送给了她。她感激涕零，并问我：“知道画里的人是谁吗？”我说：“是王老师夜思梦想的女儿。”杭老师含了泪点点头。
晚上小旎告诉我一个消息，她们单位有人出差去江西，在那碰到了王老师，他在那边养蜂了。她问我：现在政府设立了教师节，老师的待遇正在不断提高，最艰难的日子都过去了，王老师为什么在这时候辞职啊？
我说：“因为爱吧！”
“你乱说什么啊？”小旎扯了扯我衣服，依在了我怀里。
我赶忙掩饰道：“王老师热爱画画，热爱大自然啊，他早向往过这样的生活了。”
小旎显然对我的答案很满意，她感叹着王老师为做自己喜欢的事而敢放弃一切的勇气，慢慢地就在我怀里睡着了。我却醒着很久很久，思索着杭老师到来和王老师离去的缘由与关系，并为他们感动着。后来我就看见了蓝天和白去，树林和草地，花朵和蜜蜂……还有洪校长、王老师、杭老师和无数的孩子。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小旎的怀里，她早已醒了。我还沉醉在美好的梦境中，喃喃道：“爱……希望……”
“是的，希望！”小旎摸摸本身的肚子，狠命地在我的额头亲了一口，“我们的未来，我们的希望！”
我发现她吐了一地，狂喜地跳起来，我得赶紧去为她买包话梅。
（备注：本文作于1987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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