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枪响。
八个士兵打破了房门,冲进了屋里。
这个传了几代人的小木屋,住着一家三口人。
士兵用抢指着男主人的脑袋,让他跪下。男主人不从,使劲的站着。士兵狠狠的踹了几下他的膝盖,又狠狠的砸了他的肩膀。他咬牙切齿,但还是跪在了这群士兵的面前。
女主人在地上哭泣着。
士兵们羞辱了她,在男主人的面前。
男主人疯狂的咆哮与挣扎,但是强壮训练有素的士兵的手像钳子一样咬住他瘦弱的身躯。
他的眼神,在士兵残暴的笑声中,渐渐绝望,渐渐失去了颜色。他不再挣扎了,呆滞的看着。
女主人面无血色的躺在灶台上,手无力的垂着,衣裳凌乱。刺红的双眼空洞,不知望向何处。
士兵们摧毁了屋子中央祖先的牌位,打碎了牌位上面象征着曾经辉煌的牌匾,撕烂他们祖上传下来的古籍。士兵们砸开箱子带走了他们一生的积蓄。
男主人和女主人一动不动,一个躺着,像烂泥一样摊在地上,一个屈膝跪着,像枯败的花一样耷拉着。
他们被打败了。
这牌位,这牌匾,那一屋子的书,比不过一杆枪。
士兵们离开前,在屋子里撒了泡尿,像野兽一样宣示了对领地的占有。
士兵们离开了。
旷野的风呼啸着,仿佛要撕裂这千年的土地。远处的大山躲在云雾之后,若隐若现,仿佛要舍这片土地远去。
屋角的一个小水缸的盖子缓缓的抬起来。
夫妻俩在这个几岁的小孩身上涂满了灰,把他装进水缸里,又在水缸里放了许多木条。他幸运的躲过了士兵们的羞辱。
但是,他看到了一切。
孩子从水缸里爬出来,爬到爸爸妈妈的身边。
“爸爸,妈妈。”
他叫到。
夫妻俩仿佛被雷声惊醒一般。他们抱着孩子嚎啕大哭。除了哭,他们真的什么也做不了了。
夜色降临,屋里的灯孤独的在旷野里亮了一夜。
第二天,晨曦刚起的时候,外面的露水未干。母亲摆了一桌丰盛的早餐。
她含着泪对孩子说:“你先吃着,我和你爸爸走了。有事先走了。你先吃着,不要等我们了。一定,不要等了。”
晨光褪去,阴云密布。
旷野的风,疯狂的呼啸着。这残破的木屋摇摇欲坠。
孩子看着门外。
母亲和父亲的身影渐渐远去。
天空仿佛越来越阴暗了,孩子看着远去的身影,心中股股的酸楚。瑟瑟发抖着,他仿佛看到这个世界在离他远去,仿佛黑夜又要在清晨降临。
小雨落下,旷野的风停了。
泪水在孩子的脸上画成了线,又成了河。
他在绝望的哀嚎。
孩子醒了,这个梦无数次的回荡在他的脑海里。他躺在一块废墟上。木屋早已被旷野的风刮倒了。父亲母亲离开许多年了。
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唯有一双眼睛仍然有神。
孩子总是容易度过难关。
大人总是容易选择离开。
查拉图斯特拉来到这片旷野,看到这个小孩。
他问孩子:“为什么不离开这块土地?”
孩子说:“这是我的家。”
查拉图斯特拉看到了他身后的废墟。倾倒的木屋和祖先的牌匾都腐烂了。唯有几本书躲过了旷野的雨,只是破损的严重。
查拉图斯特拉对孩子说:“离开旷野,到外面的世界。你可以拥有更大的力量,重建你的家。”
孩子拒绝了。“不,我只留在我的家。尽管邪恶的人摧毁了我的家,带走了我的父亲母亲。尽管旷野腐败了我剩下的家。但这里,无论如何,都是我的家。我永远的家!”
查拉图斯特拉看到了角落里,被枯草遮盖着的牌位。这是破烂不堪了的祖先的牌位。
孩子自豪的说:“那是祖先的牌位,我的父亲告诉我,无论未来如何,一定要守护祖先的牌位。”
查拉图斯特拉看着孩子,说:“你需要力量守护这牌位!枯草挡不住旷野的冷漠。”
孩子紧握着拳头,说:“我有力量!我有祖先的知识和石头。父亲告诉我,祖先的知识守护了我们千年,是我们强大的力量。他说他的瘦弱是自己愚蠢。我可以更加强壮。”
查拉图斯特拉看到孩子手上握着一块石头。石头上划着几根线,有的相连,有的断开,六道一组,有许多组。
孩子说:“这是祖先的石头。父亲告诉我,这里面蕴含着宇宙的知识,但是他没有悟透,要我去领悟。”
“孩子,你的父亲和母亲离开了。倘若你的父亲手里也有一把枪,就能守护他想守护的一切了。”
“不,我不允许你诋毁我的父亲母亲!你是谁,为什么到这里来。这是我的家!只要我努力的学习和领悟,祖先的知识和祖先的石头会给我带来力量。带我找回我的父亲母亲,重建我的家。”
孩子的眼神坚定,不可动摇。
旷野的风呼啸,扯动着孩子的衣襟。他像一个卫士,矗立在旷野之上。远处的大山匍匐在旷野之上,匍匐在孩子的脚边。
“蝙蝠先生,我的故事讲完了。现在你知道我哀伤的理由了吗?”
“我不了解,查拉图斯特拉。那坚强的孩子一定会创造奇迹。你应该赞赏他,支持他。”
“蝙蝠先生,你了解我的。我无法被感动,只看得到真相。旷野不是一个有同情心的地方。即使孩子真的掌握着真理,他也缺少一杆枪。”
“一杆可以占领旷野的枪!一杠可以征服征服者的枪!一杆精神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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