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之人，濒死的时候自己会不会有感知？
那一年，妻的阿奶当然也即是我的阿奶，病重卧床久矣。本地习俗，如果预感病人已时日不多，就在老宅堂屋心支一张床，奄奄一息的病人（一般是老人）躺在上面，孝亲服侍不离，在担忧和难过中小小心心地尽人伦。阿奶就是这样躺了些日子。
阿奶出身地主，解放前就念过几天书，算是粗通文字。在她那个年代过来的老人中，阿奶明显地有着受过教化的人为人处事的通情明理。
阿奶一生吃过很多苦，直到晚年度尽困厄才享几年福，竟又一病不起。所幸子孙也孝顺知礼，病榻前终日环侍。在本地，只要病人已从医院或住室移卧堂中，亲友街坊闻讯会陆续来探望坐闲，一则当然是祈愿奇迹发生、死神远离，二则也是即便回天无术、也表抚慰之心一一说不定就是见最后一面。子孙来说，在这种情形下，既要服侍垂死的重病老人，还要招呼感谢不断来探望坐闲的亲友街坊，一般已停下活计或生意，在焦急、伤悲和疲惫中熬过一天又一天。后人孝与不孝，既体现在平时，更体现在此时。
这天晚上，阿奶虽不见好，但似也无特别异样，值岳母几人在跟前。阿奶已不能语，忽拉过岳母的手掌在其掌心用手指画着，岳母不明其意，阿奶立现不耐烦样，遂又再用手指无力地比划着，此时在场的人终于看明白，原来阿奶画的是“小心”二字！
就在当晚，夜越来越深，其他人熬不住陆续睡去。岳母不敢大意，还在守护。零时左右，岳母倏忽间清楚地听到阿奶发出一声一一“哎哟我的妈！”头便歪向一边，惊急中再看，阿奶已再无气息……
阿奶平素就心精，估计那天晚上她已有感知，并且不希望因侍候她已打了很长时间疲劳战的孝亲由于一时疏忽却没能接着她的最后一口气而留下遗憾，因此到了濒死前已近油尽灯枯、口不能言的时候还不忘用手指头画出“小心”二字作交代......多年以后亲人们忆及，犹感喟不已矣！
临终画字（永昌故事系列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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