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的路上

‘叮叮叮，咚咚咚’，一首缓慢的铃声打破了小屋的宁静，也谈不上是打破，就是有些突然。正在朦胧中的我，一听到这首歌，就知道该起床了。这就是我，作为一个普通的打工人，一天的开始，被迫的开始。现在时间是7点30分，我还是给自己预留了10分钟的时间，我还可以再睡10分钟，等待下一次铃声的响起。我的眼睛并未睁开，但我已经重复这个过程无数次了，我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快速定位到手机所在，找到电源键，按了下去。马上，又变安静了。

被打扰的滋味可是真不爽，谁不想睡到自然醒呢，但是没办法，得上班呢，得生存呢。为什么要预留10分钟，而不是直接7点40分醒来就好了。原因有二，一是直接40分响铃，可能会起不来，那种骤然把自己弄醒，起床的动作，我是做不到的。之前试过，有点痛苦，就像生生地挣脱开拧在一起的身体，会有些痛。二是给自己留这10分钟，当作劫后余生的小幸福，你看啊，你还有10分钟的时间可以赖着，这可不仅仅是10分钟，而是自己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啊。

这里的每一分钟都是完美计算好了的，经过无数次上班过程的校验，保证能够最大程度平衡不迟到与多睡会之间的矛盾，既预留了5分钟的弹性不迟到空间，也给了自己从容。

现在我的眼睛还是闭着的，意识处于半清醒半迷糊的状态，我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但可以感受到微微的光，但不是很亮，因为现在是冬天，我知道这个点天还没有夏天那么亮。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很久，又好像很短，熟悉的铃声又响起来了。

这会，我睁开眼睛，抓住手机，看下时间，正正好7点40分，用手一滑手机，关闭了铃声。这一切的动作很快，虽然没有一次性起床的痛苦，但终究还是会有一点点不舒服的，有了第一次的醒来，第二次的挣脱睡眠就显得没有那么的拧了。

现在是冬天，临近春天的时候，天气稍微有点凉，手从被子里拿出的时候，可以感受到两种温度，我迅速拿起床边的衣物穿起来，然后起身，找到地上的拖鞋，穿上。伸个懒腰。我知道留给我的时间没有那么多，所以我迅速就走出门洗漱去了。

洗漱的时间，我也是控制的刚刚好的。打开水龙头，热水器会轰隆隆的响起来，是水在迅速烧热，我用手碰了碰流出来的水，但是不敢用手碰太多，因为我知道一开始水会是凉的。水在我食指和中指的末梢流过，第一秒是凉的，第二、三秒就感受不动凉了，再慢慢地，能感受到温度。我拿起放在旁边的水杯，往水龙头下接满了水，关闭它，牙膏挤到电动牙刷上，用水漱口，开启电动开关。

能看到牙刷在嘴里快速地震动，这个电动牙刷的自动关闭时间是2分钟，前牙，后牙，每个缝隙，让牙刷充分接触、清晰牙齿的每一处。这种清洁，加上牙膏的薄荷口味，加上洗面奶的洗脸，这才感受到，清醒了，畅快了。

虽然这回没看时间，但是很清楚，现在的这个时间是‘充裕’的。回到卧室，我习惯性地拿起床上的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是8点5分，刚刚好。一般来说，只要8点10分钟前洗漱完，我就不会迟到，这也就意味着我有比平时多了5分钟的准备出门的时间，这就意味着，我可以更‘从容’一点了。

不吃早饭，我是会晕的，我是不能容忍自己不吃早饭就出门挤地铁的，这样太难受了。但是如果是出门吃的话，时间是来不及的，所以我会提前准备一块面包和一盒牛奶，在我洗漱完毕之后，吃了它。今天的面包是红豆味的，在便利店里最常见的那种，牛奶不是罐装的，我喜欢这种新鲜的味道。不过，不是每天的早餐都是这样子的。有时候，时间太赶，我可能会选择不吃，毕竟晕比起迟到扣钱，那还是可以忍受的。有时候，我会选择换个口味的面包或者蛋糕，但是一样的是，我不会换牛奶，习惯了。

吃食物是能够让我感受到快乐的，打开面包的包装，虽然不是先做的面包，但是依然可以感受到淀粉的香味，只是不知道这种香味是自然发酵的呢，还是某种化学合成物。同时，准备一个被子，用牙咬开鲜牛奶的袋子，倒进杯子中，刚刚好，满杯。实物放进嘴中，咀嚼，配上从冰箱中刚刚拿出的鲜牛奶，能够感受到一点点食物带来的快乐，熟悉的快乐。整个过程很短暂，快乐也很短暂。吃完食物，从容地收拾好今天要出门的衣物，穿好鞋子，就准备出门了。再看下手机，8点20分，跟平时一样，5分钟的从容在前面耗尽了。

我知道这会，我得走快点到地铁站了，这样才能保证今天如往常一样不迟到。走出小区，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有早起遛狗的大爷，有跟我一样的上班族，不一样的是有人走的快，脚步子迈的很大，还有人走的慢，看着应该是不着急的，在附近上班的样子。走到地铁的路上，旁边是一条大马路，车辆行驶的很慢，比我走的慢，很庆幸没有开车，而是走着过去，要是我也开车，那得多堵呀，但我知道，这只是自我安慰罢了。毕竟，在开车忍受拥挤和挤地铁忍受拥挤，我还是想选择前者的。但是啊，没有钱，买不起，或者说买得起，但是没必要。车子，必然是要配上一份稳定的住所的。但是在城市漂泊的我们，最缺的就是稳定，更谈何说起车子。

快走到地铁了，那是个熟悉的地方，来了无数次的地方。工作可能换了很多份，但是地铁，你是不得不每天进去和出来至少两次的，一次是上班，一次是下班。地铁口，总是看着有点脏，有点暗，地铁的外面有着弯弯绕绕的铁栏杆，它的作用是分流用的，人多的时候。今天的人不多，其实我所在的这个地铁，人一直不多，所以我想着，这个铁栏杆应该会抱怨吧，抱怨自己派不上用场。如果它能选择的话，我相信，它一定会选择一个拥挤的地铁口的，我相信，每天它看着人群挤满在自己形成的道路中间，它会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是有价值的。但是现在，大家都不用排队沿着栏杆进地铁，人太少了，我径直走入地铁，找了个缝隙。

地铁口是暗的，当你一走进来的时候，能感觉到这里是通往地下的，你好像能感受到，地底，在呼唤着你，它正张开口，等着你走进去呢。我知道，我即将面临一场大战，中间会有挤人，游走，寻找，防御，假装等等。其实很平静了，毕竟也不是第一天了。

从地铁口往下看，是个深深的扶梯，自动化的，旁边还有走的楼梯，不过没有人，我走向扶梯，靠右站着，可以看到离我几个台阶有一个人，再往下还有若干个人，他们的衣服跟我的衣服一样，没有什么值得述说的地方，简约、实用。快步通过安检处，走向地铁闸机，拿出已经掏出的手机地铁码，再走下扶梯，走到关闭的列车旁，我上车了。

因为住的离公司比较远，我到公司的路程是先坐两站地铁，然后换乘再坐十站。前两站的地铁是不拥挤的，因为这个方向是通往传统办公区的反方向，所以车厢里散落着不多的行人。很奇怪，无论多早多晚，在哪一车厢，总有人在。我看着他们，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跟我日常在别的车厢所见的并无差异，但我始终无法猜出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也许我只能理解跟我有相同遭遇的人吧。我并不着急找个空位坐下，每个站只要2分钟，我4分钟后就要换乘下车了，一坐一起，太麻烦了。但这个4分钟太短了，我就是在放空，做不了什么，只能抬头看看车厢里的四周了。这个车厢比别的车厢更明亮，空气更清新，座位更干净，这是我喜欢的。除去这些，它跟别的地铁车厢并无二致。我想，如果不同的地铁列车有生命的话，他们是更喜欢去人挤人的地方为人服务呢，还是像现在这样，落得个清闲。

‘前方车辆即将到站，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列车播报响起，我知道我该换乘了。这个换乘站是好几列地铁的交汇处，在车厢里，就能看到，一个个人头，涌出来了，不只从我这里，也从别处。前方有一处扶梯和一处楼梯，扶梯处人挤人，部分着急的，会从楼梯上往上走。我是走楼梯的，忍受不了为了这短暂的偷懒，而去跟一大群人挤来挤去。但是，我看大部分人不是这样的，大家宁愿坐扶梯，忍受短暂的拥挤，换取短暂的不用动脚。

换乘的这条路，如果你走的快的话，3分钟可以走到换乘的车厢门口。这条路弯弯绕绕，刚这上班的人，顺着标好的轨迹，有秩序地往前快走。大部分人的动作是一致的，往前走，微低着头，时而着急的话，会超过前面的人，但是又会被更前面的人给挡住。如果你可以从上往下看的话，这个场景就像咱们小时候看成群的蚂蚁往前走一样，目的是那个洞里，数量虽多，但是步调一致。和蚂蚁不同的是，蚂蚁们看起来是很像的，但是我们这里的每个人穿的衣服是不一样的，有穿运动服的，西装的，休闲的，有脚蹬高跟鞋，运动鞋等等。我也不想着超过他们，只要按照往常的速度，跟着其他人往前走，就好了。

走下楼梯，来到了换乘的车厢口，每一节车厢们前已经排起了2列长队，而对面反方向的车厢排队的人，稀稀疏疏的。这面的车厢，我总能看到一个长辈，在那边指挥着，他带着红袖章，穿着地铁公司发的制服，上面写着地铁协调志愿者，他会通知不停从楼梯处下来的人，往两边走，那里人少。我是没有走过的，我抬头望去，那里也是乌压压的一片，有着另一个地铁协调志愿者。

我排好队，等着列车的到来，我知道无论我排哪一队列，都是一样的。车鸣声响起，远处的灯忽闪忽闪的，我知道，列车要来了。车厢门打开，车厢里出来几个人，但更多的是我前面的人，涌进车厢，我提起精神，观察着，哪个位置是最好的，要去占个座。这趟列车是非常挤的，你要学会在车上保护好自己。一般来说，有这样几个策略，一，找一个最靠边的角落，缩在车厢开门处的铁栏杆上，好处是不会有人跟你挤，你的一边是车门，一边是栏杆，坏处是你没有地方坐了，只能一站到底。二，每节车厢都有正对的两排座位，座位前有两排人站着，你可以选择这站着的两排人中的一个，好处是也许你前方的某个人下车了，你就可以顶替他坐下。三、选择两个车厢门正对着的中央站着，既没地方坐下，还得跟人挤着，不舒服。我选的是策略二，瞄准空位，我就钻了过去。

我想我是有小算盘的，在站过去的时候，我不会正对着坐着的某个人，而是选择两人的中间站着，经验告诉我，这样能坐下的机会是前者的两倍。坐着的人，不知道他们是在哪一站上来的，在我眼中，他们简直就是天之骄子，能够在这有限的座位资源中，占据着一席。而我们这些后来者，只能等着，等着他们恰巧不要了，才能补上空位。为什么我对空位如此的执著？实在是太挤了，地铁上真的是没有一点私人空间，二是站着确实累，三是困，早起上班的感觉不太好。地铁上给人的感觉是，既嘈杂，又安静，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看书，耍手机，睡觉，发呆，四处观望，没有什么人说话，但是能感觉到那份躁动和压抑。它来自于人与人的拥挤，来自于每个人的面无表情，来自于每件五颜六色的衣服，来自于每个人的低头.....

列车开启，列车停下，门开启，门停下，有人走出车厢，有人进来。原来的空位，又被新的人补上了，我在看着他们，就像之前在我这个位置的人，在看着我一样。每次列车的到站，我都暗揣期待，因为这就代表着我前面的人有可能下车，那我就能坐下了。有时候，他们会收拾自己的物品，有的时候他们不到最后一刻不动，有的时候，他们会伸长脖子看向列车牌到哪一站。这里汇聚着希望和失落，希望是，他们动了，那么他们大概率要下车了，失落是，这里说的是概率，虽然有的时候各方面看上去，他都像是要下车，但是结果就是他没有下车。但是有时候，又会给你意外的惊喜，因为到最后一刻的时候，那个看着不动的人，忽然起身。冲向车厢门口。

已经过了3站了，我的困意也渐渐消失了，只能感觉到有一点累，我已经不强求我前方的人能够下车了。毕竟，能够坐着的机会，确实是太少了。这趟车我已经坐了3年了，这三年间，我总结出来一个规律，大概只有10%的机会，你能够坐下。所以现在的我，对这些都很平和，能坐下是幸运，站着呀，是常态，不要做太多苛责了。随缘随缘。

我依然还是站着的，快到第五站了，我知道，这是最拥挤的一站。车停了，这会，从门外涌进了黑压压的一片，我抓紧我上方的扶手。即使不是位于车厢中间，能感受到那股人群涌进来1的冲击力通过一个又一个的人，传到了我这里。我微微岔开双腿，让自己的身体保持三角形的稳定结构，以保证自己在这次冲击中，能够站稳。车厢里，之前还能看到的黑色人头，现在都汇成一片漆黑，还能听到几声悲惨的叫声，应该是被挤着了，嘴里骂骂咧咧了。看着他们的表情，有的脸色狰狞，有的面无表情，我又何尝不是他们其中的一员呢？

我现在已经不奢望能够坐着了，比起车厢正中间的人，我已经非常幸福了，可以不用那么的被挤着。我有点惊叹我的想法的变化。

车子已经过了半程了，下车的人越来越多了，地铁上也开始变的越来越宽敞了。我有点期盼，可以快点下车，走出这个昏暗的车厢。终于，车到站了，我知道我要出地铁了，看了下手机，时间跟往常一样。

上扶梯，刷卡，走路，出地铁，看到了室外的阳光，一阵寒意袭来。有些怅然，室外依然是到处可见的人，因为办公区比较集中，大家也在往着一处走。你说，这跟地铁里的区别是啥呢？这里的交通方式，就不止走路了，你可以骑路边的单车，也可以坐往返的公交，还可以在地铁口买个热乎乎的包子配上豆浆，好像多了点生气。

这段路程要走十分钟，有的人会嫌这段路太长了，选择了其他的交通工具。但我喜欢走着，不紧不慢地走着，我看着我两旁不断超过我的人和车子，我看着我经过的大厦和店铺，我看着路上摆放着的花草树木，今天的天空还很蓝，这是我最后的恬静时光了，我得走着，享受着。

走着走着，办公楼每离我近一分，这种感觉就少一分，直到我看到办公楼超过了我的大小，我需要仰望着它的时候，我知道，我到了。我走进去，里面是一个世界，外面是一个世界。刷卡，坐电梯，上楼，打卡，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