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晴朗的冬日,当我相信自己的运气,我会说:明天又是一个好日子。
至少明天,我见识了另一棵树。

1
我看到了一棵树,昨夜又长出新的一寸。此刻,我内心中的呼吸和生长停止了吗?即便无法观察,这种比较也让我感到平静。就像这棵树,没有正确或错误,没有开放或颓败,只是呼吸一般存在着。
我试图去观察一棵树的样子,我想把它还原成一棵树,一棵枝干和叶片组成的树,长相也没甚么特别,可是当有人问我:它为什么长成这样?我不知道答案。然而,我仍然试图回答一个人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一棵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一个人的使命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们,我们都是存在着,生长着。
2
为什么看一棵树?
当我无法沟通,感到与他人的隔膜。这是本性的问题吗?也许我只接受符合自我的部分观念,排斥其他的。在树底下,我想自己被观念的树荫筛选过了,我所认识的世界,在这道路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两个人之间存在本性的差别吗?
树与其他树存在差别,但他们仅仅自然而然长成如今的样子。人是无法自然而然的。因为人不仅有意识,还有对意识的反思。反思有时增加了我的快乐,有时让我颓丧。
3
由于一棵树的姿态,我愿意臣服于关于世界必然性的幻想。相信所罗门说:普天之下并无新事。一切新奇事物只是忘却。 相信柏拉图说的回忆,人生只是不断地试图去回忆。
他说:你不是白纸,你的那张纸已经被画好了,只不过你在试图寻找那些线条,触摸那些线条……希腊人说:了解你自己。如果人生在寻找回家之路,至少“家”的概念让人温暖,哪怕本质是不存在的。
候鸟有候鸟的习性,狼有狼的,也许万物诞生时,总抱有某种既定的使命。在世间,我与一些事情和一些人发生或深或浅的关系,找到自己路途,并把它完成而已。
4
眼前这株遒劲的树,它的变形和挣扎,又让我爱上机遇之歌。
只有偶然的光才会真正激动人心,不是吗?如果吃多少顿饭都被写在命运的书上了,我愿意相信吗?
勇敢的乐观主义者不愿将自己描画成一个寻找命运线条的人。他们更愿意相信行为定义了一个人的本质,让人过上更大胆的日常生活。树是无法走路的,但扭曲的身姿,也诉说着意志的向往。
命运之书中的描述,我只能说,接近于我的愿望,“愿望中的我”的描述,潜移默化,或许会让我按照这种描述去塑造自己,有一天,我看到自己比以前更加接近描述的自我。
但是,改变正在我身上发生。
当”我“是自由的,射手座的自由也就不值一提了。
5
你问,有没有灵魂?这个问题无法讨论。讨论灵魂问题,是没有意义的,因为灵魂跟你不产生关系……也就是说,当你感受到灵魂的时候,不,是当灵魂脱离你而存在的时候,讨论灵魂才是有意义的,因为它跟你分离了,不是一回事了,在此之前,它存不存在又有什么大不了呢?
灵魂只是一个愿景而已。一个让现实更容易度过的美好借口。
一棵树是否有灵魂要紧吗?当然他们都有本性的内核,杨树和悬铃木储存着不同的内核。
只是我缺乏耐心。我也没有耐心接近内核。
不过现在好多了,我对你说:这是年龄增长的好处。
当你长大了,就会生长出更平衡而宽容观念,认识到人类内核的虚假性,接受勇敢的人,有看不见的懦弱;无畏的举动,为了熄灭灵魂的不安。
自然界没有什么能量在散失,火永远不可能把水消灭,它只是把它赶走了。
6
一棵树有本来的样子吗?一个人又怎样呢?
本性是一个观念,它是我的避风港。我总有理由回到那里。
自由是我的帆,如果今天还有一点儿风的话。我还是要出发。
冬天的树在休息,但他们的内在仍然在运动着。他们很幸运,在这个季节可以不用发出哗啦啦的响动,而是沉默地酝酿自己。
在晴朗的冬日,当我相信自己的运气,我会说:明天又是一个好日子。
至少明天,我见识了另一棵树。
作者:王可越
2005年笔记,2017年改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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