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拗的老婆婆——《讨厌黑夜的席奶奶》

住在山区里的席奶奶讨厌蝙蝠、讨厌猫头鹰、讨厌鼹鼠、讨厌田鼠，讨厌蛾子、讨厌星星、讨厌黑影、讨厌睡觉……连月光她也讨厌，说来说去，她讨厌的就是黑夜。执拗的老婆婆——《讨厌黑夜的席奶奶》，文：[美] 凯利•杜兰•瑞安，图：[美]阿诺德•洛贝尔，翻译：林良，河北教育出版社2009年出版。

为什么会有人这么讨厌黑夜呢？讨厌那些昼伏夜出的动物们也就罢了，怎么会连星星和月光也会讨厌呢？其实本书的前奏部分早有交代。本书的封面和封底连起来是一副完整的图画。漆黑的月夜里，一棵巨大的树上停着一只眼如铜铃的猫头鹰，一位老婆婆双手扯着一块披肩在大步疾走。这两个形象分别置于画面的左右两边，当你把整本书摊开来，会发现老婆婆的眼神以及动作其实是一种逃离的状态。书的前环衬、扉页部分也都有一些细节的交代，那个打开门的提灯，那个躲在窗帘后面偷偷往外探望的眼神，其实揭示的都是一种害怕的状态。原来讨厌源于恐惧，而恐惧很容易萌发为愤怒和对抗。

讨厌黑夜的席奶奶为了赶走黑夜想出了各种各样的办法：用扫帚扫、用麻布袋装、用锅煮、用藤蔓捆，用剪刀剪……这个和黑夜死磕到底的老太太就像一个英勇的斗士一样和黑夜整整斗争了一晚上，仔细数了数，她竟然绞尽脑汁用了17种方法来对付黑夜。当黑夜退去太阳爬上山顶时，席奶奶已经累得无心享受白天的快乐了，她在铺草垫子的床上睡着了……

这本书在叙事上是有节奏的，缓起急收，详略分明。书中介绍席奶奶对抗黑夜的前几种方法时，都是很细致地描述。“她（席奶奶）用小树枝扎了一把扫帚……然后又扫又扒又拨又掸的……”“席奶奶拿出针线，把麻袋缝成一个结结实实的麻布袋……她又装又填又压又塞，蹑手蹑脚地连一个黑影也不放过”从这些叙述中可以看出最初席奶奶还是比较从容的，她精心准备，按照自己的想法在对付黑夜。慢慢地故事开始简化，基本上就是“一个情节、一句结果”的形式。“她把黑夜沉进屋后的井里，但是黑夜又冒出水面来”“她用蜡烛去浇黑夜，但是黑夜又溜到屋外去了”。到了最后部分，文字更加简单，开始一种紧锣密鼓的叙述方式，“（席奶奶）对黑夜挥拳头、把黑夜放在烟囱里熏，用脚踩黑夜、用手打黑夜，用土坑来埋黑夜”，这样密集地描述透露出席奶奶已经变得有些恼羞成怒了，读者也会有一种紧张和局促的感觉。不过，席奶奶给出了最后一着儿——对黑夜吐口水，这个近似耍赖的方法一下子让读者紧绷的弦又放松了下来。这真是个张弛有度的好故事。

本书的用色很单纯，前面二十多页都是黑白两色，只有最后三页太阳一点点升起时出现了橘黄色。绘画是钢笔画，有很多细密紧凑的线条排列，精细入微。一本书仅仅用黑白两色就能表现出了不同的层次，不同的情态，生动细腻又个性十足，可见绘者娴熟的技巧和不俗的功力。本书在版式设计上运用了很多的留白，每页中的画面用线框起来，文字或单排一页，或配在图画的上下两边、左右两侧，非常的清晰舒朗。一个大开页中图画的编排也很别致，或左右对称，或横竖对比，或跨页延展，这样富于变化的设计和故事的节奏巧妙地配合，山鸣谷应、琴瑟和鸣。

这个讨厌黑夜的席奶奶让我们看到了一种执拗和倔强的状态，那些对抗黑夜的荒诞行为会小孩们觉得非常新鲜有趣。而最后一页，阳光洒满大地，照耀整个茅草屋时，文字的部分来了一句“晚安！”看到这里，孩子们一定会笑出声来。那些怕黑的孩子，如果知道有一个和黑夜纠缠不清的席奶奶，一定会更坦然一些。

我家的小朋友很喜欢这本书，我们踏着夜色回家的路上还一起探讨过书中的情节，席奶奶对着黑夜吐唾沫这个事总是令她念念不忘。她最近热衷于给书配图，5岁的小孩子画得很幼稚，不过席奶奶那个向上翻看的凌厉眼神还是很生动的。

绘本不仅仅是给孩子读的图画书，同样适用于成人。当夜色渐浓，鼾声渐起时，在如豆的灯光下，我独自翻看这本关于黑夜的书，隐隐约约地读出了一些隐喻和哲学的味道。孩子成长的点滴过往一幕幕袭来。当她还是很小的时候，有段时间经常在半夜里无缘无故地大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甚至连农村迷信的土法儿都用过了，可是黑夜漫长的不着边际，只有孤独和无助野草般疯长。那时的我们还没有读过这样的书，还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个讨厌黑夜的席奶奶，她在用那么具体的方法对抗那么抽象的黑夜。其实当你被一些负面的情绪弥漫的时候，真的去找一些具体的事情来做不失为一种解脱的方法，哪怕像席奶奶一样，用脚踩黑夜，用手打黑夜，用土坑来埋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