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物与石膏是现实，自然与生活当然更是现实。
把真实立体空间中的物体（人、景、物）令人信服地画在二维平面上是现阶段的重点目标。
——美国插画名校纽约视觉学院（School of Visual Arts）本科作品集要求节选。
请不要直接拷贝他人作品，或表现日本动漫、纹身设计、龙、独角兽等事物。
——美国动画名校瑞林艺术设计学院（Ringling College of Art and Design）本科作品集要求节选。
自由创作给学生以眩晕感。比起啥也不说，很多人反倒宁愿海外艺术院校在招生简章中能多提点具体要求。因此每当学校的官网较往年多啰嗦了两三句话都能引起国内艺术培训机构的一阵欢呼、逐字逐句地分析背后的潜台词——如果把这些只言片语看作法律条文，那么申请者全部照做基本可以看作完美符合招生标准的“良民”了。但是很可惜，真正重要的并不是机械性地获取更新、更准确的字面翻译，而是对该国文化内的教育理念产生整体性的理解。
我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少年时代的我曾经认为，西方美院对素描和漫画微妙的负面态度几乎可以被认定为是“伪自由”的证据了。但直到我留学归来做了老师、对艺术教育产生了更深刻的理解，我才慢慢发现自己原先“伪自由”的认识有失偏颇。
先说说素描。在艺术留学行业存在着这么一个经典的桥段：一个艺考生把自己的作品交给留学顾问看，顾问虽多是艺术门外汉，却总能扫上一眼便泰然自若地说“你这些作品太写实了，不适合申请西方美院，建议报名我们的创意培训课程”，此时的艺考生也总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国外艺术教育果然先进，早就走出了写实主义的泥沼。
留学顾问的这套话术抓住了现象，却误解了本质。西方美院对写实的要求较之国内其实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在美国，很多本科美术生必修的透视、油画与人体写生课程可谓是相当硬核。所以艺考生真正的问题并不是出在“太写实”上：在西方美院看来，素描除了写实性外还兼有表现性、研究性等其他价值，而国内艺考限定了绘画对象、媒介、风格与时间，价值单一才招致了西方招生官的反感——所以申请西方美院并不等于要放弃写实。如果我们的美术生能够更多尝试艺考规定外的绘画方式，与西方美院的要求其实相差无几。
接下来再说说漫画。在艺术留学行业，顾问“一言不合就开怼”的除了写实素描就是日本动漫了。很多西方美院官网直言不接受日本动漫画风，被国内很多热爱动漫的美术生理解为对亚洲的歧视——但是仔细研究后我们会发现，被列入禁止名单的并非只有日本动漫，还包括纹身、涂鸦、幻想生物在内的各种亚文化元素……所以，难道是代表主流艺术的美院歧视一切亚文化吗？
其实，令西方美院真正反感的是fanboy（或fangirl，以下略）类型的学生。所谓fanboy就是指某个事物的狂热粉丝，这类人群想要接受专业艺术教育的直接目的是进行更高水平的二次创作、为自己喜欢的作品添砖加瓦。因其入学动机，fanboy类型的学生有很大可能拒绝接纳一切自认为与爱好“无关”的事物，难以沟通。为了保证教育品质，学校对待每位潜在fanboy的申请都十分苛刻——所以申请西方美院并不等于要扼杀兴趣，只是要注意不要在申请材料中释放出容易引起误会的信号，尽量平衡学业与兴趣之间的关系。
通过西方美院对素描与动漫的表面要求与内在态度的例子，我想说明招生简章字面上的“伪自由”本质是为了让学生能够接触到更大的自由，而不像我们一些留学中介所理解的那种有确定答案的谜面。当然，这只是我个人根据西方文化政治正确的自由逻辑所给出的解释。或许也有人能给出符合阴谋论的解释，如认为西方学校对真实标准遮遮掩掩就是为了给关系户入学提供便利，所以要努力找到关系户（如2019年震惊美国的招生舞弊案中威廉·辛格创办的中介公司The Key）进行精准对接、而不能真的信仰自由……我想这已经超越了我作为教育者的想象空间，就不予讨论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