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的2017年即将过去,一晃在外已经多年,倏地心头涌起许多思乡的愁绪,而过年这个老话题在心头涌起一股温暖的感动,在我的记忆里,过年占据了很大的分量,仿佛童年的所有期盼就是过年了。大人盼栽田,小孩盼过年。这原本只是老家的一句口头语,现在却感觉格外的亲切真实。
小时候过年一般是从大雪开始,一旦开始下雪大人们就忙碌起来,生在鱼米之乡,干鱼池抓鱼就是一件大事,鱼池一般由村里分配好的,几家分片包干,在夏秋时是灌溉农田的水库,在过年时则是大家的鱼仓,一般年份好一点每家可以分个百十斤,除了过年时用一些,大部分都做成腊鱼。而我们则是最期盼“捡鱼脚”,等大人们把大鱼都捞起来了,我们赤着脚手拿网兜,在冬天的泥塘里欢快地追逐这些大人们剩下的小鲫鱼、小刁子鱼。
还有一件大事就是杀年猪,都是用自家潲水和米糠喂养的,一年长个百把多斤不成问题,到那一天就是我们的节日,可以敞开嘴大块吃肉,在东北那叫吃“杀猪菜”,在我们江南则叫杀年猪,七大姑八大姨都来帮忙,然后围成一大桌,什么红烧肉、小炒肉、炒大肠、等等等等,年猪肉的香味直到现在仍然记忆犹新,肯定不是现在饲料催肥的猪肉可比的。
当然,干鱼池、杀年猪都是大人们的事,我们最爱的还是各种小吃,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吃食,只需自己动动手就可以自己制作。
进入腊月,围绕过年给小孩吃的零食便开始准备了。包括炸麻花、炸翻散、晒苕角、做麻糖。炸麻花、炸翻散比较简单,只需要到县城用小麦换一些面粉,回家后全家老少齐动手,和面的和面,搓麻花的搓麻花,烧火的烧火,一天的功夫就可以做上好多。晒苕角稍微麻烦一点,先要将红薯煮熟,然后把他煳在事先洗干净的麻布上,在太阳底下晒干,切成菱形即可。
做麻糖就很麻烦了,首先要熬糖,第一步当然是泡麦芽,用麦芽熬糖稀。一家人围着一口大锅乐呵呵地涎着脸,盼着锅里翻起的浪花快点凝结成糖饴,也好先入口为快。用大大的锅铲捞起浓厚的糖饴,看那流动的线条,确定灶膛里该留什么样的火候。差不多了就盛出部分糖饴,直接往锅里倒入早就炒好的胖嘟嘟白花花的泡米。
自己熬糖可能要费些柴禾和功夫,但这些在乡下人眼里算不上成本,却能省下点钱。而对我们这样的孩子来说,最大的收获便是从头至尾亲眼见证不起眼的麦芽和大米怎么变成了令人垂涎的糖。当然,最后会每个人轮流品尝一下锅里盛出的糖饴,那浓烈的甜味以从未有过的冲击力直达心底,感觉到全身都在享受着那一刻的快意。
除了熬糖切糖,准备其他的炒货吃食也是等同视之的隆重和热闹。炒泡米的时候,一定会一同炒些玉米、蚕豆、花生、苕角等干粮。这些吃食,花生数量较少,算得上过年吃食中的上品,一般不给小孩子任意搬弄,而只在有客人来时才端出来,这时倒可以趁机吃到一些。
乡下人没什么营养保健方面的讲究,过年里对孩子吃零食基本不加干涉,从除夕之夜起,那些准备已久的零食正式对孩子们开放。有了这些精灵般的东西,孩子的小嘴总是没得闲着,早晨出去便不见了踪影,家人也不急着喊回来,反正口袋里装得满满的出去,定不会饿着。时常在暮色里赶回家,才发觉中间少了一餐,却奇怪怎么不觉得饿呢?本来是想趁过年多吃些鱼啊肉的,却不知不觉中被这些粗糙的零食占据了胃的大部分,总有心不甘情不愿的一丝悔意。可出门前总还是不忘带上一些,那可是一年里只在这个时候才有的。
白花花的米糖,干翘翘的玉米,黄澄澄的苕角,放进嘴里得先用力嚼,过足了嚼头这股瘾,甘味才开始像泉水一样渗透开来。这些硬邦邦的吃食,大人们似乎并不在意。跟着他们到村里串门,常有主人端出一碗香甜的米酒让人品尝。这是父辈们的最爱,手工制作这种米酒也是妈妈们的拿手活儿。虽然我们也很喜欢那股浓烈的酒香,可总是吃不到几口就觉得腻味。
年关临近,从家人的问候里渐渐察觉到淡淡的年味。对于已届中年的我来说,年味就像一支接力棒传给了孩子。现在的孩子不再追求过年吃点什么,那些或许早已经麻木了舌尖上的味蕾,但在我的心里,永远还流淌着以舌尖味蕾为代表的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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