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夭折的向日葵

阳台上有一个一抔大小的一次性塑料盒子，盒子里有些土。

春初，里面被偶然塞进了一颗葵花籽。光秃秃的老旧阳台上满是灰尘，毫无生机可言。泥土足够潮湿，于是它发芽了。

它挣开坚硬的壳，露出一条短短的稚嫩的根准备朝身旁的泥土里扎进去。虽然它并不知道泥土的厚度只比它的壳深那么一点，却还是义务反顾地一头扎进去，去汲取表层之下的水分，它以为有的水分。两厘米之下，就是塑料盒子的底部，暴露在太阳下10分钟，它的大地就会干枯，它也会死去。其实它不发芽还要好很多，那样它可以选择一直沉睡下去，那小小的完整的壳已经足以保它周全了。它完全可以等到某一天，连带着盒子被从阳台上扔下去，挟裹着泥土一起滚到真正的大地上去。

可以它如此经受不住这小小的潮湿的诱惑，亦或春日阳光的勾引，从那保命的状态里苏醒过来。

天气越来越热，死气沉沉的阳台上原本空无一物，如今却又一个小小的鲜活的生命在挣扎，登时似乎热闹了很多。尽管从外面看起来和以往毫无区别，它只存在于那个小小的盒子中。

过了几天，它已经将根扎进了泥中，长出了许多细小的侧根。

又过了几天，它站直了，长高了许多，顶起了自己小小的壳，努力想把那层盔甲卸下来。露出浅绿色的两片子叶。略圆润的子叶之间长出了一点点真正的叶子。布满灰色尘埃的阳台上多了一丝绿色。

一天一天，它像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努力得向上伸展自己的身躯，张开自己的臂膀，想拥抱阳光，可是这个阳台背阴，并没有阳光直射过来，只有下午对面高楼玻璃反射过来。但是它仍然很快乐，它的根已经充满了整个小盒子，包裹着那一点点泥土。它长得越来越快。

它的黄金时代是长出第一片巴掌大叶子的时候，借着微弱的阳光，它努力得长着，长出了小拇指粗的茎，长出了繁多盘绕的根，卷曲在小小的盒子中。这时候的它，是一个阳光的少年，却已经走到了人生山脉的尖峰，接下来的便是一路的衰败，直到生命尽头。

某一天，在初夏的午后，小小盒子再也不能供给它足够的水份。它开始在午后耷拉下叶子，垂下了头。给它浇足够的水之后，它总能在夜幕下修正过来，可依然无法挽回颓势。一天一天，昂头的时间最来越短，垂头的时间越来越长。

再后来，原本深绿色的叶尖开始焦黄，它也停止了生长。一天天，茎开始消瘦，叶开始卷曲，根系也开始枯萎。在小盒子的水中挣扎了数日，然后死去。

这就是一棵注定夭折的向日葵的故事。一如我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