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翻出了,几张泛黄的火车票,这让我沉思起一段往事。那是将毕业的那一年,我独自去了崇左,并在那里逗留了半年之久。那半年的经历,有如人生旅途中的一段风景,让我不时追忆和感怀。
记得那是夏秋之间的事。我带着希冀和逃避的心思,满挂行李,直奔边境小城凭祥。当时我并不知道这城很小,只觉在地图上它也很大。边贸城市对当时将毕业的我,有着某种魔幻般的吸引力。可当我到了那里,却有了“麻雀”小城的落差感。毕竟那时我是从首府南宁过去的。

如今忆起来,我在那边境小城驻足了十余天(原打算长期留驻在那里的)这次背家远行我还是很幸运的。我一出小城火车站,就碰到一个好人。他是一位中年大叔。据后来略知,他是某个边贸公司派驻在此的办事人员。我攀问之际,道出了自家初来乍到的难处。他笑对我说:可以暂住他那一段时间。于是我就这样戏剧性的,在这座小城落脚了。当时出于何种心态,答应了一个萍水相逢人的如此援助,我此时也想不清楚了。他又是出于何种心态,如此援助我一介陌路人,我也应是永难以得知了。也许我那时还是一个阅世未深的稚子吧!没有那么深的世故之心(不知为何,忆写到此,我竟莫名流下了的眼泪,是感慨呢?还是感恩呢?)对他来说,也许在我的身上,让他看到了他孩子出门在外的某种情状吧。总之,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善意情分。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一边在这边境小城找工作(当时还没领毕业证,我总有顾虑,因而不好找)一边流连这小城的风物。这座边城,小而静。很多的街道楼房插满国旗,宛如红海,这一幕让我印象深刻。

不久到了边境的一个叫浦寨的口岸。我那时到了国境线,竟浑然不觉。看到对面异国的旗帜,反复定神之后,才敢信眼前的情境是真的。在我的心里国土是神圣的,国境线自然也是神圣的。那种神圣感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呢?就是站在那里,满心满眼都涌出“我是中国人”的念头。身处内陆的人,也许对“中国”或“国土”的神圣是无感的。但当身临国境线,看到真真实实国界碑;看到我们的军人在这条线上,日夜守护着身后温暖的土地与和平的阳光。那种庄重的神圣感就情难自禁。这种感觉,非身临其境是难以体会到的。
那时,我还有幸踏上异国的土地。那边的山山水水让我好奇。我有一种进入迷宫的小心。两国的山山水水极类似,都是喀斯特地貌。两国的人民长相也难分辨。若无别样的国旗,另类的广告牌文字,似懂非懂的言语,我还错觉置身在我们的国土上呢。这个国家受法国的影响很大,即使在如此荒远的口岸,我竟还看到了上个世纪初的法式建筑。这让我些许惊愕的。这个国家对曾经殖民者的心态和做法,颇耐人寻味的。那时,我还在这个国家的小摊上吃了一碗面。用料和做法能感觉到与我们的不同,简而言之:清淡。那位摊主阿婆感觉很和蔼,虽然我们言语不通,但大概也把账结清了。我那时示意她,回找我越盾,并且要不同币额的(作收藏纪念之意)。她笑笑,也明白了。越盾给我的印象是:面额特大,还有一个透明的纸孔。那碗小摊上的面,略等于我们当时人民币五六元这样。此行给我的感觉就是:两国或许在整体上,存在难以调和的成见。但作为个体,彼此之间很难感觉到,这样特异的存在。愿相互传递善意,也许是人的天性吧!

随后的一天,我又游历了盛名的友谊关。这座南国最著名的关隘,扼两山之要,原名镇南关。清末的“镇南关大捷”就发生在这些崇山之间。登关南俯,便是异国他乡的土地。我顺着青云梯仰上金鸡岭,真有“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之感。在山阶穿行,满耳狂飙松涛之声,如江海滚浪呼啸不绝。加之阴沉天色,云雾翻涌,让人寒栗。在金鸡岭顶,有古炮台。孙中山“镇南关起义”时曾在此,首次操炮轰击清军,为此他还欣喜不已。在年久的防空洞里,我深深感受到了这里,作为南疆国门的重要性。站在这座关隘之上,古炮台之前,我恍惚回到了那些惊天动地的名场面,感受到了属于那些年代的悲壮和激昂。那时那地,那盈满耳间,回荡山谷,如骇浪般的千声万籁。到底是古战场扑面而来的喊杀之声,还是林海共振的狂飙松涛之声呢?那种一时难辨的古今迷离感,让我思绪经久难平。和平是难能可贵的,国土同样也是万般珍贵的,可那又是靠多少忠魂毅魄捍卫得来的呢?山色渐暮,我俯着另一条荒僻山阶下来。在荒凉的山脚下,看到了一群清军将士的墓地。这大概就是当年“镇南关大捷”战殁者吧!“青山有幸埋忠骨”这也许是一个个保家卫国战殁的将士最好的归宿吧!毕竟史册不可能荣显每一个壮士的名字,但我们祖国山河的怀抱却能宽博容纳他们坚毅的身躯。魂兮归来!此番情景,我又能如何呢?惟一默三躬而已。

每当暮色归来,我总喜欢到那小城铁路边上驻足。那是一条国际铁路,但列车不常见到。天际如屏如嶂的群山,拢着袅袅炊烟,和田间拖着落晖的归牛。此情此景,我浮想到了范仲淹的“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的孤凉画面。一时背家远行的苍茫天涯感,萦满心间。
在这小城略过了十天。那位满怀善意让我暂住的中年大叔,因为有事,要长久搬离此地。我终究没有合适的事干,也打算离开小城往它处寻觅。于是我们作了分别。从此我再也没见过,也没能联系过这位叫陈玩明的好心之人。他似乎是海南人。还记得他那时烟似乎抽的厉害,晚上也咳嗽的厉害。不知这么多年,好了些没有?也不知你或你的家人,将来能否看到我写的这篇东西。在此,我向你表达一份迟来但该来的谢意。人海之际,情分是难得的,特别是萍水相逢便援手以助的情分。当时只道那是寻常之举,如今回想起来,只能说那是我的幸运罢了。出门遇好人,这是一种什么样幸运呢?阅世的岁月越深,我越明白:传递善意的可贵,而且善意总会反弹回来的。希望更多的人知行这个人生道理。正所谓:“德不孤必有邻”

事过多年,如今整理这些琐碎记忆。无它。一是有些许难忘,二是传递人间真情。希望自家写的东西,能传递更多人间的温情和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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