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美丽的地方,是我故乡。它拥有我童年所有的记忆,以至于到了我最后一刻,我都希望魂归故乡。
我的故乡,并不是灯花繁荣的大都市,而是有着浓浓古韵的山间小镇。砖头垒的墙壁,木头搭的屋顶,我爱那股味道,尤其是石灰混有的草木味。
故乡的家里,在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时,我们便利索的从床上爬起来,还能闻到一股幽冷的桂花味。等太阳微亮时,我们就可以触碰着阳光,到处在巷道里乱跑了。你约我,我喊你,便一齐到了小卖部问张叔叔要辣条吃。张叔叔人很好,少个几毛钱,他是不会介意的,甚至有时候白给我们吃,不会像隔壁卖豆腐的潘老婆子,很是计较,几分钱对几两豆腐,算得很是细致。等我们把嘴吃得麻麻的时候,就各回各家了。母亲看到我油油的厚嘴唇,便又知道跑去吃辣条了。把我小训一顿:“下次半分钱都不掏给你,我看你吃什么。”我犟着说:“大刚会请我吃。”
大刚在我的童年里是最不能忘却的一个人。我们经常闹矛盾,吵过的架也是数不胜数,可每次都能和好,又约着一起去丢石子、捞草鱼、吃辣条……我们在一起做过的事有很多,几乎每天都会双双出现在镇里人的眼中,抽着大烟的杨老爷子说我们是双胞胎,还说我肯定是大刚的娘生的。 我气不过,跑回家,告诉正在调猪食的母亲。我嚷嚷着:“娘!那个抽大烟的杨老头儿说我不是你亲生的……还说我是大刚的娘生的……我不要和大刚是双胞胎……他那么胖……”说着我用手胡乱比划出了大刚的宽厚的腰围,还抽抽涕涕地哭了起来。母亲看着我,手还在不停的搅着大钢盆里的猪食。“你跟一个老头子较什么劲,他瞎说着闹你玩呢。去,把放在灶子上的玉米粉拿过来。”她接着说,“今年这猪得好好养,到了大年三十,才能吃上一桌有热猪肉的年夜饭。没准这肉还得吃到来年呢,这喂猪可马虎不得。”我听着母亲念叨,心里还是不喜欢那杨老头……
没过多久,镇里就传出大刚要搬到城里的消息,说是大刚的父亲有出息,在城里找了份工作,还有一套房子。杨老头儿看到我,又用浓重的口音说着:“小娃,你爹有出息啊,这得感谢你和那胖娃是双胞胎,贪上这福气啊……”杨老头儿还准备说什么,我立马反驳道:“我和那胖子不是双胞胎!”说完便跑回了家。
大刚来家里找我,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我又想起了杨老头儿说我和他是双胞胎的事,准备拒绝他。可是一想,他要离开了,便硬着头皮跟着他去了。
他带我去了一个,我们从没去过的地方。一片尽是野花的地方。很美。
“我明天就要搬到城里了……”他停了一会儿,接着说,"其实我也不想走……可是我爹……“大刚哽咽着。
”那是你爹有出息,等你进城了……“大刚掐断了我的话。抢过去说:”我不会忘了的。如果你想我了,就来这个地方,我或许会在这个地方和你见面……“大刚望了我一眼,好像没有说完,可是却跑走了。
我静静地站在这片花海里,想了许久。
自那天后,我按照大刚对我说的,每天早晨都会去那片野花之地,可是没有一次见到过大刚。此后,我从每天去一次变为每一个星期去一次,最后成了一个月去一次。
那个时候我们都才十岁。他离开了一直陪他成长的故乡,而我却还在。一人走了,必定有一人留。因为我们都不会舍得离开这里。
一年过去,我们俩经历了同一个冬天,可是我们不再一同包热饺子吃,不再偷喝杨梅酒来让自己的身体变得热乎乎,不再在杀猪时充斥着我俩的笑声,不再……
我来到了那个野花之地,这是一个我们俩离别的野花之地,一个没有大刚身影的野花之地。我依然来到这里,我对这里有的不是绝望,而是憧憬,是祝福。
野花被雪渲染得更美。
回到家,母亲递上来一封湿漉漉的信件,说:”大刚寄来的……邮件员送来的时候,下大雨。不知道这字花了没有,你快打开来看看。“
我静静地打开信封,我看着信纸。或许我想的,就是大刚要告诉我的。
那时,我十六岁。
八年后。
我回到故乡,母亲房间里的大抽屉堆满了一封封鼓起的信件。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