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亚雄:我怎样研究裕固族民歌”学术会议综述
摘要:裕固族民歌是中国古老的民族,可追溯到唐代的回鹘、铁勒和丁零。由于历史和社会的变迁,裕固族的音乐文化受到了战争等多方面的影响。在此,杜亚雄老师研究了裕固族民歌,与它和匈牙利民歌之间的关系,运用民族音乐学的方法和准则,以研究中的四个重要阶段展开讨论、分析和探索。
关键词 裕固族民歌 匈牙利音乐 民族音乐学 田野考察
2017年12月8日,由四川师范大学音乐学院主办的“杜亚雄·中国民歌的研究方法——以裕固族民歌为例”的学术座谈会议在音乐学院502教室展开。
在会议开始前,音乐学院院长为我们隆重介绍了杜亚雄教授,他是中国音乐学院博士生导师,曾任中国传统音乐学会副秘书长、中国少数民族音乐学会副会长,现任中国世界音乐学会会长,曾赴匈牙利科学院音乐研究所等单位及学校做客座研究员和教授,并对数十个国家的传统音乐和民间音乐进行过现场考察和调查,出专著《中匈民歌比较研究》一书等等。
杜亚雄教授作为一名民族音乐学界的研究者,他为我们讲述了在研究裕固族民歌这些年的亲身经历,并分享自己的宝贵经验——在我们做研究工作时,所要经历的四个阶段:1.确立选题2.研究对象是什么?3.为什么是这样4.你要证明什么?杜老师以裕固族民歌的研究为例,来说明这四个重要的阶段。
第一时期:西北师范学院(1964-1958年)
选题中创造完成选题的条件,历时4年。1964年,西北师范学院将搜集河西走廊地区民歌的任务交给杜老师和他的同学们。然而他们根本不了解裕固族,杜老师通过西北民族学院认识了两个裕固族人,他向其中一男孩请教裕固族语言,学习到了两句实用的口头禅以便不时之需。后来男孩将他介绍给了自己的爸爸,是甘肃省民族研究所的所长,也是一名历史学家。在此,杜老师从他爸爸的口中了解到关于裕固族的地理位置、人口、语言、民俗文化等重要信息:裕固族主要分布在甘肃省河西走廊中部和祁连山北麓,它是最古老的一个民族,目前有一万多人,主要居住在肃南裕固族自治县、酒泉县黄泥堡。它也有着最古老的突厥族语言,语言分为东部裕固语(蒙古语系、回鹘语族)和西部裕固语(突厥语族),杜老师主要研究突厥语族。而突厥可汗碑,《魏书》、《新唐书》等史料曾记载了这个民族是匈奴人的后裔、并追溯到唐代的回鹘,并上溯到铁勒、丁零。我们还观看了回鹘的壁画、官员以及回鹘文。
1964年,杜老师在裕固族地区待了一个寒假,环境十分艰苦,当地人虽会说汉语,但没有用汉语唱的歌,当地人也翻译不了。虽然发现了裕固族的民间音乐十分丰富,但却一无所获。于是杜老师回到西北民族学院,学习裕固族语言,并与裕固族的人互相沟通。由于裕固族没有文字,只要一本俄罗斯语言学家整理的“裕固语-俄语”字典,于是杜老师先学习俄语至1965年,毕业后被到兰州,与同学到酒泉去研究裕固族民歌。
在此,杜亚雄老师想要传达的经验是,当我们要选题的时候,要解清楚这个研究对象的历史文化背景、语言资料,估计选题的意义、精力及所花费的时间是否值得,并下决心来做研究。他形象地总结了一句话:“不是所有的矿都值得开采,要看采矿的条件。”
第二时期:酒泉 (1968-1978年)
了解裕固族民歌是什么,历时10年。杜亚雄老师通过在这段时期的经历,提出了做田野的几大准则:
你应当让研究对象了解工作的重要性,为他的利益着想,他才不把你当外人。当裕固族民歌唱得最好的人邀请杜老师在家中做客时,杜老师表明自己的心意,要让全国人民都知道裕固族民歌,并拜他为干儿子,成为部落的一员,拉近了他们之间在心灵上的距离。
以学习者的心态,永远自以为非,不自以为是。学会问为什么,别否定对方。当杜老师在调查裕固族民歌的原始分类时,听到了有牧歌、酒歌、结婚歌等等,通过不断地考察后发现,只要在什么场合下唱,就是什么歌。
学会问是什么,为什么,谁唱,在哪里唱,何时唱,怎么唱?杜老师在研究一个仪式中为什么是男人来唱这首歌时,他从中大有收获,发现了这其实是裕固族母系社会过渡到父系社会的过程。当我们弄清楚这些来源的时候,也对其历史文化有了一定了解,我们可以从这些中发现音乐文化的历史演变的线索。所以,笔者认为,杜老师所说的学会问问题的这几个要点的确是民族音乐学中的有效方法。
在酒泉时期的研究考察,杜老师解决了裕固族民歌的记录整理,但是没有解决到底怎么分类。所以在下一时期,他在研究生学习阶段运用了民族音乐学的研究方法来解决分类问题、方法问题。
第三时期:南京时期(1978-1981年)
这一阶段杜亚雄老是要弄清楚裕固族民歌为什么是这样,来初步,确定自己要干什么,这一时期历时3年。杜老师开始把裕固族民歌放在全球范围内来研究,并使用原生分类法和旋律分类法根据旋律的最后几个音将旋律进行分类。
在读到科伊达的《论匈牙利民族音乐》这本书后,他听了匈牙利和裕固族的民歌,发现古老的匈牙利民歌和裕固族民歌非常像。于是下决定去匈牙利了解当地的历史、音乐、民俗文化等等。
第四个时期 北京 (1981-1989年)
杜亚雄老师证明了裕固族西部民歌是古代回鹘民歌的嫡传后裔,历时9年。
在1987年-1988年间,杜老师在匈牙利科学院音乐研究所工作了2年。他发现匈牙利的音乐发展的很好,而当地在世界著名的音乐学家科伊达和巴托克将匈牙利民歌分为古老曲调、新曲调和其他曲调三大类,并认为“古老曲调”代表“匈牙利民间音乐的原始阶段”,其特点是,五声音阶以及在下方五度反复前乐句的形式。
科伊达认为,匈牙利民歌是“作为古老的遗产,和语言一起由马尔扎族从他们的家乡带出来的”。但杜老师反对了这个观点,他认为,科伊达仅仅是凭着一战时候的战俘录得音做的结论。而战俘所在的地方,是被突厥人保卫的臣民式的民族。民歌是受突厥影响的,不是原来的额民歌。杜老师强调,在民族音乐学的准则中,没有做田野工作、没有在当地做深入的调查工作就不能随意断言。所以他支持巴托克的观点。
巴托克曾在1963年去土耳其采风,在土耳其民间发现不少与匈牙利民歌相似或相近的音乐,他得出结论:古老的匈牙利音乐是古老突厥音乐的一个组成部分。匈牙利古老音乐和安纳托利亚突厥音乐的近似只能用匈牙利古老音乐保持了古老的突厥音乐遗存加以解释。
因种种原因没有来过中国,巴托克遗留下的问题是,突厥音乐影响有多远?它和中国的五声音阶体系是什么关系?它受了汉族音乐的影响还是汉族音乐在数千年前中受到突厥音乐的影响?
在此巴托克有着许多焦虑:我们的研究在回答这些问题时还很遥远,为此我们需要许多钱、做许多工作、还需要许多时间。问题是我们在调查之间,这些民间音乐会不会消失殆尽?
在49年后,杜亚雄老师在1989年回答了巴托克提出的问题:
古老的匈牙利民歌是匈奴民歌的遗传因素。古代匈牙利民歌是一个突厥语民族。他的结论是:
1.科伊达关于匈牙利民歌及匈牙利民族渊源的结论是错误的,而巴托克的假设预见则是正确的。匈牙利人在移居的过程中,语言发生了变化,而音乐却留了下来。
2.今天研究匈牙利的史前史,主要应当根据人类学、民俗学和音乐学的研究,而不应当像以前的专家们那样,过多地注意语言学的成果。
3.匈牙利语中的600多突厥语单词,可能不是土耳其人占领的结果,而是原有语言的遗留。其证据就是大量古汉语借词的存在。就像北京话的满语,不是汉语借词,而是原有语言的遗留因素,匈牙利语中的突厥语单词,也不是借词,而是原有语言的遗留成分。
在此笔者为杜亚雄老师多年的坚持及付出的心血表示深深的敬佩。的确像杜老师所说的那样,田野工作是一切研究的基础,只有深入当地的调查,才有可能得出正确结论。他还强调在研究民歌中注意中国的五行学说,分析了金木水火土、宫商角徵羽和东西南北中之间的有机联系,发现这三者巧妙地对应了起来,也是值得我们在研究中思考的一点。从中笔者很有感触,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古人的智慧藏在生活中的每一处,值得我们现代人再次审视自身所处的社会大环境,用心观察生活,并总结规律。
结语
杜亚雄老师研究和学习裕固族民歌,梳理了裕固族民歌的传承线索,它继承了古代回鹘、铁勒和丁零的音乐传统,保存了许多古代因素。在此基础上,又发现匈牙利民歌和裕固族民歌有着密切的联系,说明了匈牙利民歌中保存有匈奴民歌的因素,而科伊达关于匈牙利民歌起源的研究成果需要重新审视。
他的研究,不但对音乐学,甚至对整个人类的迁移史及整个人类纵横的关系都有着深刻的意义。所以,笔者深感,在一名学习者和研究者,因放远眼光,衡量自身,踏踏实实做好田野工作和案头工作,才能在学术上有所造诣和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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