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的一生,是“不公平”的。
她被誉为“民国四大才女之一”,横向比较里,常常被拿来与张爱玲等人做对比。这时,千百看过她的人生如何走过来的人,就齐齐声站在背后长叹一句。
民国这些才女的人生经历,大抵都有个相同,便是离不得男人,或者说,逃不过跌宕的爱情。而萧红的爱情,从来都没有与浪漫这个词挂钩,无论是早期的未婚夫汪恩甲还是后来的萧军,亦或是丈夫端木,都惨淡收场。
如若说读张爱玲的书,难免会有一些小家子气,但即便是如《金锁记》那般叫人抑郁,也能窥探到一丝丝爱情的美好。而萧红,不同于许多人的无病呻吟,她发声铿锵有力,书里面写着的,是生命,在其人生轨迹上,她留下来的作品都可被称为“大道”,可被称为“主流”。
我们都知道,萧红的写作涉及到了政治,而使这万般蹉跎的是,《生死场》带上了“左翼”文化色彩,她被误解过,不被人认同,而越到后来,她越清醒。
她不幸,却不甘于被局限和定位,她遗憾,却不甘于被扼制住喉咙。
萧红的眼睛,一直都敢于看着最鲜血淋漓的真相,她抛却所谓的阶级差别,写人们最基本的生存,她在宏大的时代背景下开始意识流的觉醒,写女人,写老人,写孩子,写弱势群体与被压迫的底层阶级,我们看到的不仅仅是物质上的不公平,更是文化上的不公平,这从她日益成长的女权主义思想就能看出来。
文学理论中对作品列出这样的线:文学生产——文学接受——文学价值。
萧红是一个斗士,一个需要更多时间去被更多人认可的斗士,她在作品里表明的更多的是对他人的同情和悲悯,那她坎坷至极的人生,又何尝不被读者所怜惜。
我为她生命的最后还被庸医误诊感到痛惜,我只能狰狞着红血丝的双目,看着她泣血绝笔写下,“我将与蓝天碧水永处,留下那半部《红楼》给别人写了”,“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
这份不甘呵,我多么想请求世人用更长的时间去读懂她,去接受她。
图片发布于简书APP最初对萧红的印象,还停留在那篇充满了童趣的《祖父的园子》。“呼兰河”这个美丽的名字从字面上来看,曾给了我很大的欺骗性,我以为这个耕耘了祖父的园子的小城也如它的名字一般美丽,但当我翻开扉页,读完一个又一个的故事,这个浓缩了荒诞世界的呼兰河,让人感到沉寂和荒凉。
鲁迅在书中曾写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
这里的荒诞没有被呐喊,而是浸润在沉默之中,渐生毒瘤。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牢笼,而这座呼兰河城的牢笼,来源于小城人们的愚昧无知与逆来顺受的生活状态。
网上有一句话用最精简的文字概括了萧红与她笔下“团圆媳妇”的关系——小团圆媳妇就是无意识的、懵懂的萧红,因为她破坏了规则。
在萧红的字里行间里,在她与小团圆媳妇为数不多的交集里,小团圆媳妇对“我”笑笑。十二岁的少女,在那些满脑子封建思想的人们的万般折磨之下,对“我”展开的笑颜,是她在这世间留下的最后的温情。
“他们就是这类人,他们不知道光阴在哪里,可是他们实实在在的感受得到寒凉就在他们的身上,他们想击退了寒凉,因此而来了悲哀。”
“逆来顺受,你说我的生命可惜,我自己却不在乎。你看着危险,我却以为得意。不得意又怎样,人生是苦多乐少。”这座城里的人们,目光所及之处是惶惶然的一片疮痍,然而,他们却能在瞧见疮痍之后,回头去抱着三两口粮、拎着几吊钱去混日子,或者说,乐意着把钱送去所谓神佛处求得自卑的心安。
“人若老实了,不但异类要来欺侮,就是同类也不同情。可见温顺也不是怎么优良的天性,而是被打的结果,甚或是招打的原由。”
孙家的人,将迷信的“跳大神”在呼兰城里运用到了极致,以至于仿佛未见过他们家的行当就成了没有见识的人。最后那场盛大的滚烫的水缸澡,成了压死小团圆媳妇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些旁观的人们,只在见得小团圆媳妇在水里挣扎惨叫之时,露出虚假的悲悯之情,等捞出来后,便失去了兴致。三次滚烫的热水澡,连皮带肉的烫,只露得一个脑袋漂在水缸里。
“我”在见得听得这些之时,也只能苍白的问一句:“那小团圆媳妇,后来怎么样了?”
这是一个无奈的荒诞世界,人人都将自己囚禁在这个牢笼里,想逃出去的人逃不走,日复一日。反抗?什么样的反抗才有用,也只剩得一双绝望的眼睛,在深夜里歇斯底里的呐喊。
团圆媳妇的婆婆呵,也是个可怜可笑的人,她借迷信之手,成全自我的自私,却在千帆过尽之后,将自己逼死在荒诞世界里,就像“装在套子里的人”,日益受封建思想的荼毒,将自己,也终于将这座呼兰河城丢弃。
萧红在这本书里流露出了强烈的悲剧思想,麻木却不甘,悲凉却质疑,她以一个清醒的局外人的视角去观察周遭的一切,矛盾着,将自己矛盾着去做一个人的斗争,萧萧索索的世界里,她悲悯世界、悲悯自己,渴望温情,却孤单飘零,在弥留之间,泣血描绘。
那记忆中的花园呵,回到最初呼兰河镇祖父的后花园里去吧,再深情地回望花园子去吧。
花园里“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鸟上天了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一切都活了。都有无限的本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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