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父

文/安雪尘

2017年10月28        星期六        晴

我的老父

转眼之间又是重阳，几年过去了，还记得外婆临终前几天问我怨不怨她把妈妈嫁给一个憨人。我当时想都没想，就答不怨，要不是他帮着妈妈一手撑起我的天空，我不敢想像自己的现在，也许早已是一抹黄土了。

（一）

由于年幼，我不记得第一次见到父亲的场景了，那年我大约四岁，母亲因家暴离婚，舅舅嫌弃我们丢人不让我们回娘家，外婆年迈不主事也鞭长莫及。后来仗义的小姨父收留我们，于是我们就寄住在小姨父的奶奶家，小姨父家那时候条件不好，就在小姨父奶奶的棺木旁边打地铺，平日和小姨家一起生活。

离婚带孩子的女人日子过得特别艰辛，周遭人的妄议是非，我们也迫切需要出路，于是母亲有了再婚的念头，那时候拉媒说牵的人很多，母亲就带着我陆续去过几家，开始了漫漫相亲路。

记忆中印象深刻的有三家，一家媳妇喝毒药自杀了，小小的告诉母亲不去他家，他肯定疼人，不然好好的自杀干嘛；还有一家，人生得特别周正，头脑灵活，家境不赖，但是仔细打探后发现此人会偷盗，心术不正，所以不了了之；之后还有一家，离外婆家有点远，一个人带着一个男孩，男孩比我大一岁，我一去男孩就动手打我，母亲看到了，担心我受欺负就离开了。

后来不知道是谁介绍的父亲给妈妈，最初只有奶奶带着她的妹妹来，看着奶奶慈祥和蔼的脸，渴望亲情的我见面后不久就跟着她回家了，还记得那时候奶奶的脸笑得像秋天的菊花一样，格外绚丽，不久后母亲就第二次结婚了。

（二）

父亲是奶奶的独苗，奶奶年轻时刚刚结婚没多久，丈夫就因为修水库活活累死了，家里容不下奶奶和父亲，奶奶走投无路带着父亲又嫁给一个人拉扯三个闺女的爷爷。之后虽有自己的孩子，可是流年不利，赶上中国建设中的大饥荒，双胞胎姐妹被饿死了，后来还有一个女儿，听说当年被爷爷宠上天，为了让她念书，爷爷不让爸爸念书，父亲的前程就这样硬生生被耽误了。可是因为爷爷的过分宠溺，姑姑十岁的时候天热玩水掉海里了，捞起来时已经没救了。

父亲不会识文断字，奶奶也不会，没办法教育父亲什么文化知识，于是天天带着父亲割草放牛，干农活。各种农活，父亲都会做得让爷爷满意。农活上父亲做得很精细，在村里是人人都夸赞的，他为人本分，不会偷奸耍滑，村里面人忙不过来也愿意请他花钱帮忙。没有母亲的时候，父亲的外快是交给奶奶，结婚了，他拿回工钱就给母亲。

（三）

家里的田地不多，两个人的田地要养活一家五口人，我当时年幼，每次吃饭都吵着不要吃馒头，不要吃面疙瘩。母亲每次责打我，父亲都在前面护着我，然后把我碗里的面食往自己的碗里扒啦，把米饭都给我，笑着给我说多吃点才会长大。

转眼我到了该上学的年龄，父亲带着我去学校，村里的人都笑父亲，别人的女儿当自己的养。父亲笑笑没说话，只要不忙，每天都会把我背去学校，父亲总说我人小，路远，书包又大又重。下雨的时候，父亲会放下农活赶来给我送衣服送雨伞，母亲总说把我惯坏了。

后来经外婆的劝导，妈妈有了宝宝，我不再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一年级的时候，小弟弟出生了。我很喜欢他，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母亲床前抱弟弟，给他唱歌讲故事。

后来弟弟大了，我每天做完作业就带弟弟到处去玩，教他走路，说话，唱歌。每次父亲坐在我书桌边翻看我五颜六色的书，听我大声表演学校学故事，唱的歌，就一脸满足的笑，那笑就如冬阳般。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弟弟也和父亲一样，教他念的书，教他唱的歌，他都不会。母亲很担心，母亲就天天陪读弟弟上幼儿园，一年下来，没什么收获。母亲依然不甘心，还是坚持让弟弟上学，因为父亲没有什么能力，为人又本分老实，弟弟在学校处处被人欺负，为难，最后学校以弟弟在学校捣乱为由，坚决不让弟弟去学校上学。

当时弟弟辍学在家，奶奶在家带他，父亲和母亲出门劳作。母亲随时埋怨父亲，抱怨父亲的无能，父亲却从来没有迁怒于我，一直任劳任怨的帮衬着母亲，用微薄的收入供我念中学，高中，甚至上大家都看不上眼的大学，用自己的能力撑起我的天空。

（五）

父亲比母亲大11岁，结婚的时候有四十多岁了，奶奶过世时，父亲很感伤。许是担心我长大后抛下自己，奶奶发丧后，我告诉父亲，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其风餐露宿，会一直不离不弃。

每个周末父亲都会等我回家，一到家就把好吃的都给我，外快也给我，母亲佯装生气，他就分些给母亲。我也会带一些父亲平日喜欢的，父亲没吃过的小吃给他，父亲总是如同小孩一样，一脸的满足。

怀孕八个月的时候，母亲带父亲去医院看病，一不留心走散了，母亲四处找不到，我挺着大肚子翻遍大街小巷，发了数百的寻人启事，终于在第三天城外高速路桥洞下找到父亲。

找到父亲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也会变老，灰白的头发，一脸的疲惫与憔悴，拉着他千沟万壑但却温暖的手，如获至宝。细细询问才知道丢失的三天里，父亲从未有东西果腹，只知道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坚信我一定会来找他，多走快一些，我就不用挺着大肚子走太远。鼻子酸酸的，眼泪似断线的珠子，那时候父亲的心里面依然想的是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

（四）

虽然不聪慧，可是善良完全可以填补这个缺点。还记得那年中考偏科失败了，母亲想着我早些入社会上班，可以给家里面减轻负担，坚决反对我复读，我一个人在阁楼里面哭得撕心裂肺。父亲十多年来第一次和母亲大声嚷嚷起来，奶奶在一旁搭腔，说是家里好不容易有个识字的人，不能半途而废，在他们的坚持下我复读一年。

从此以后父亲就更勤快了，周末回家从来不让我碰一点农活，让我赶紧看书做作业。母亲安排做什么就立马做，村里有人请帮忙就去，说是给我攒学费，人们都说父亲傻。总有好事儿的人胡邹，喜当爹还那么尽心尽力；母亲也时不时问父亲怨不怨我，父亲总是呵呵笑，说有我才是家，自己老了，我会照顾自己。

多年后，父亲抱着我的宝宝，说自己做梦都没想到这一辈子还可以做爷爷。宝宝小时，父亲经常来旁边观望，我忙时候帮我看宝宝，或者帮我宝宝洗衣服，让我和宝宝一起多睡觉。宝宝大一点，父亲家常抱着他，在村里四处游荡，看花看鱼，教他说话走路。

月光缓缓的透过窗来，新月虚虚的飘在空中，起身拉上窗帘，忽听对面楼不知谁在应景的放着一首应景的老歌。

多想和从前一样 牵你温暖手掌

可是你不在我身旁 托清风捎去安康

时光时光慢些吧 不要再让你再变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