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0 三种基本需求
我们所有的压力,都可以简单地归类为三种基本需求,分别是认可需求、控制需求与生存需求。
◆ 10.1 认可需求
小时候,父母总是会告诉我们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但很少会告诉我们为什么能做,为什么不能做。因为他们自己也不一定知道为什么。
长大以后,接触社会,这样的情况更严重。
有一些,我们可以自己找到答案。更多的,我们只知道能做或者不能做,但依然不知道为什么。
从家庭到社会,似乎都只需要我们知道能做还是不能做,不需要我们知道为什么。
迎合人们,似乎比对自己负责更重要。
我们通常会陷入慌乱,然后妥协。
我们学会了放弃思考“为什么”,学会了只思考“怎么办”。
但我们很快就会发现新的问题,我们的判断与人们的判断总是不一样。
我们觉得应该往东走的时候,人们却总是说我们应该往西走。我们觉得应该往西走的时候,人们却总是说我们应该往东走。
我们又学会了怀疑自己,否定自己,疏远自己,冷落自己。
我们无法再爱自己。
我们把自己视为最大的障碍,最大的敌人。
很少有人会愿意放手,让自己的敌人自由行动。
事实上,我们几乎完全放弃了行动。
无论我们想要往东还是往西,我们都会先向人们申请。
我们努力乞求人们的认可,讨取人们的欢心,希望人们批准我们的计划。
如果我们看见一个笑话,我们觉得应该大笑,我们会告诉人们。人们说很一般,我们就笑不出来。人们都表示好笑,我们才会放心地让自己大笑。
如果我们吃到一顿美餐,我们觉得应该满足,我们会告诉人们。人们说很一般,我们就感到失落。人们都表示羡慕,我们才会放心地让自己满足。
从行为到想法,我们完全放弃了我们的自主权。我们让人们决定我们的一举一动,决定我们的喜怒哀乐,决定我们想要什么或者不想要什么。
我们就像一个有乞丐瘾的富翁。我们想要使用的每一笔钱,一直都在我们的口袋里,但我们却需要向人们乞讨它们的使用权。
只有在人们认可我们的时候,我们才能讨回一点自信,恢复一点行动力。
我们自己让自己沦落成为一条只会对着主人不断摇尾巴的狗。
我们极度渴望被控制。因为这样,我们就可以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我们做,全都是因为人们让我们做。我们不做,全都是因为人们让我们不做。我们陷入慌乱,也全都是因为人们没有给出明确的态度。
我们永远只是无辜的受害者,我们永远没有任何责任。
这会让我们感受到一点短暂的轻松,但我们需要为此支付巨额利息。
认可需求造成了我们的分裂。
我们把自己分成两个。一个渴望“做自己”,一个渴望被控制。两个自己时刻在头脑中争战不休。
两个自己势均力敌,轮流占据上风。我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渴望“做自己”,什么时候渴望被控制。
如果某人总是不能准确捕捉我们的风向,我们就会像厌恶另外一个自己一样厌恶他。我们认定我们不能爱他,完全是他的责任。
如果某人总是能够准确捕捉我们的风向,我们会以为我们爱他,但这不是爱,这只是一个错觉。我们以为我们终于找到了值得托付的人,他会完全承担起所有的责任,我们不用再为自己负责。但这不是爱,这是我们在向对方乞讨爱。人们所称颂的爱情,常常只是两个乞丐在互相向对方乞讨爱。这不是爱,这只是爱的劣质伪造品。
爱是你的内在充满到溢出来。无论怎么伪装,匮乏都无法变成爱。
我们的慌乱并没有得到真正的解决,它只是被我们草草掩盖。
认可需求依然活跃,它只是换了一张面孔。本质上,它只是我们对承担责任的恐惧。以前,我们需要费尽心机地挑选推卸责任的对象。现在,我们可以简单地把所有责任推卸给固定的某一个人。当这个人不再配合我们,我们就会开始厌恶他。
我们极度害怕为自己负责。所以我们通常会再换一个人,然后再厌恶他。我们会不断重复同样的过程,直到我们对所有的人都失去信心。
我们会像我们的父母一样,告诉我们的孩子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但很少会告诉他们为什么。因为我们自己也不一定知道为什么。
同样的故事不断轮回,只是不断地更换主角。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几乎所有的故事,都是同样的开始,同样的结局。
我们放弃了责任,放弃了思考,放弃了自由,放弃了行动力,放弃了爱,放弃了我们自己。
除非我们愿意看清需求的本质,并顺利脱身。
所有的需求,所有的想要,无论看起来如何美好,本质上,都是毒品一样的存在,都是伪装成甜蜜的痛苦。
就像毒品一样,认可需求每得到一次满足,我们都会对它更上瘾。
今天,可能1克认可就可以满足我们。明天,可能需要2克,后天,3克。
一旦我们发现再大的用量都无法让我们满足,甜蜜的伪装就会全部褪去,现出痛苦的本相。
我们会一步一步地从贪欲走向恐惧,从恐惧走向悲苦,最后,从悲苦走向冷漠的深渊。
◆ 10.2 爱,认可需求的解药
爱里没有伤害。
伤害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精神伤害,另一种是物理伤害。
精神伤害并非发生在人们攻击你的那一刻,而是在你认为你受到了伤害的那一刻。
比如有个姑娘用鞭子轻轻抽了你一下,如果你认为她在亲近你,你会觉得浪漫又甜蜜。你会希望她多来几下。
如果你认为她在侮辱你,你会觉得心在滴血。你会想要立刻制止她。
如果你起初认为她在侮辱你,后来又认为她在亲近你,你会先觉得受伤,然后会觉得瞬间痊愈。
如果你起初认为她是在亲近你,后来又认为她是在侮辱你,你会觉得自己很愚蠢。侮辱让你觉得受伤,愚蠢更让你觉得受伤,你受到了双重伤害。
人们只是做出了动作,真正伤害了你的人,是你自己。
你并非无辜的受害者,当你开始愿意负起责任,你就可以从精神伤害的阴影中走出来。当头脑中嘈杂的声音大幅度地减少,你会越来越清醒。
你越是清醒,越是能够注意到在你身边发生的一切,你就越是清楚自己如何避开危险。无缘无故就被一巴掌打成胖子,这样的事,只会发生在健忘而又掉以轻心的人身上。所以如果你足够清醒,你也很难会受到物理伤害,除非你自己愿意。就像耶稣迎向十字架一样。
当我们愿意完全负责,我们不再害怕伤害,不再分裂自己。头脑安静下来,我们开始渴望去爱。
就像我们接纳了自己一样,我们开始接纳每一个人。
一开始,爱的表现或许仅仅只是若隐若现的亲近感,你开始愿意亲近自己,愿意亲近更多的人。
最后,爱会发展为一体感。你把所有的人都看成自己。不是你打碎了杯子,是我们打碎了杯子。不是他如此冷漠,是我们如此冷漠。
你会注意到,你越是去爱,你就越是会表现出勇敢、宽容、充实与智慧这一类的优秀品质。你越是不去爱,你就越是会远离这些优秀品质,最终只剩恐惧。
恐惧,是程度仅次于冷漠与悲苦的压力。
爱让我们不再有任何恐惧。我们不再需要在忐忑中乞讨人们的认可,不再需要任何人来控制我们的命运。
爱是我们唯一的判断标准。我们做,只是因为我们想做。我们不做,也只是因为我们不想做。
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们越是去爱,我们所拥有的爱就越多。
如果有人爱你,而你却厌恶他,你不会觉得幸福。只有在你爱他的时候,你才会觉得幸福。
所谓幸福,就是你觉得你终于找到了值得你去付出,值得你去爱的人事物。所以你越是去爱,你越是觉得幸福。
爱本身就是幸福。
◆ 10.3 控制需求
婴儿想要得到父母照顾的时候,如果父母暂时无法照顾它,婴儿就会使劲哭闹,父母总会妥协。
小时候的成功经验,让我们认定,只要我们坚持努力,我们可以改变一切。
很少有人会认识到这个想法的局限性。如果我们想要改变的人事物没有按照我们的想法改变,我们会认为是我们的努力程度不够。我们会加大力度,直到这些人事物像我们小时候的父母一样妥协。
所有的成功,我们会归因于我们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控制。所有的失败,我们会归因于我们没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控制。
除了控制,我们似乎无法想到其它解决问题的途径。只要还有一点行动力,我们就会想要控制。
我们必须不断地努力,不断地争取、进攻与占有。
我们陷入对力量无休无止的膜拜与追求。
我们只相信力量,只相信输赢。
赢家,就是真理。输家,什么都不是。
但力量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因为力量只能让人屈服,无法让人信服。
人是如此,事物同样如此。
我们总是会遇到无形的反抗,就像一只想要穿过玻璃窗飞到外面的苍蝇一样,结果总是屡败屡战又屡战屡败。最终,我们用努力换来的,总是满身的伤痕与满脸的疲惫。
我们会一步一步从无畏走向自满,再从自满走向愤懑。愤懑,是想不明白我们为什么无法控制。
◆ 10.4 了解,控制需求的解药
控制,是因为我们生怕只要我们一松手,我们喜欢的那些人事物,还有我们所认为的“我”,就会像气球一样飘走,飘到我们越来越够不着的地方,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我们最明显的恐惧。
恐惧,是因为不了解。
原始人完全不敢接近火,因为他们完全不了解火。
我们虽然敢接近火,但有时候也会害怕火,因为我们了解不完全。
了解是什么?就是我们清晰全面地看见某人某事某物,没有任何的盲区。
我们完全不了解,只是因为我们不接受它,不想看见它,不想了解它。
我们了解不完全,只是因为我们不接受它的某一部分,始终拒绝去看这一部分。
生活中,我们越是了解一个人,越是不会去控制他。反过来,我们越是想要去控制他,我们越是不了解他。
人是如此,事物同样如此。
当我们对我们想要控制的那些人事物有了足够的了解,我们不会觉得我们需要任何控制。控制的另一个称呼,就是蛮干。
我们只会信服自由,信服快乐,信服幸福,信服爱,信服真理,即使它们看起来很柔弱,完全不具备攻击性。它们不会触发任何人的恐惧,不会挑起任何人的抗拒,不会试图从外部打破任何人的防御。它们只有感染性,只会像阳光一样照耀,像微风一样轻拂,吸引每一个人从内部瓦解自己厚重的武装,心甘情愿地融入其中。
松开手,不会让我们看不见我们想要看见的那些人事物,只要我们不再人为地制造意识盲区,我们依然随时可以看见它们。
◆ 10.5 生存需求
当我们处于贪欲、恐惧、悲苦、冷漠这四个情绪阶段,我们的行动力偏弱,我们会倾向于依赖人们。这四个阶段,认可需求会比较明显。
当我们处于无畏、自满、愤懑这三个情绪阶段,我们的行动力偏强,我们会更多地依靠自己。这三个阶段,控制需求会比较明显。
当我们释放隐藏在认可需求中的压力,我们会越来越能够去爱。
当我们释放隐藏在控制需求中的压力,我们会越来越能够去了解。
爱是感性的道路,了解是理性的道路,当我们到达接纳这个情绪阶段,两条道路重合,剩下的,就只有我们对于生存的需求。
实质上,我们并不完全坚信“我”只是一个极度有限的身体,也不完全坚信“我”只是一个极度有限的头脑。
只是除了身体与头脑,我们不知道我们还能够在什么地方找到“我”。
“我是什么?”
这是我们最深的恐惧。
身体与头脑是我们无可奈何地选择,所以我们情愿逼着自己相信我们就是身体,我们就是头脑。我们极度嫌弃它们,所以我们会崇拜偶像,我们狂热地想要完美的身体与完美的头脑。我们一边嫌弃自己,一边改造自己,一边不断地轰炸自己,“我是这个身体。”“我是这个头脑。”这让我们暂时“看不见”恐惧,我们以为我们解决了它。
但内在的深处,我们一直在询问“我是什么?”身体与头脑是我们所能找到的最接近“我”的东西。我们极度害怕身体的死亡。因为头脑很可能只是身体的衍生物,它很可能会随着身体的死亡彻底消失。
理性上,我们知道我们无法避免身体的死亡。我们唯一能做的挣扎,就是尽可能地避免头脑的彻底消失,我们只能希望可以留下一点自己存在过的证明。如果可能,我们会试图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身体饿了,我们伺候它吃,身体冷了,我们伺候它穿。我们生怕我们一放手,身体就会像气球一样飘走。“我”就会像身体一样飘走。
我们把身体变成了一个牢狱。无论这个牢狱是黄金做的,还是木头做的,我们都成功地困住了自己。表面上,我们似乎都很厌恶痛苦,实质上,我们强烈地渴望痛苦,因为越是痛苦,越是能够彰显“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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