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达让我发下毒誓，回去了一定要主动坦白，全面招供。
我知道她一定是太好奇，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感情，能让我从我那一段夭折的远距离恋爱长跑中活泛过来。
因为她见过我因那一段少年之恋的坍塌，整个人曾颓成了什么样子。
我说好好好，到时我会事无巨细给你做个绘声绘色的报告，你快点支招。
“隔代老太太简单太多。”恋爱达人琳达小姐说，“婆婆容易有恋子情结这个坎儿，把你当做抢走她儿子的假想敌。但奶奶一般没这个坎儿。一个奶奶所有的担心无非是她时日无多，眼前这个姑娘是否够善良够温柔，能不能掏心贴肺地跟她的大孙子好。”
“所以咯，你只需在她面前有意无意地对你男朋友好，老太太一定心下嘉许，老怀大慰。”琳达说，“比如，吃完饭你有意无意给他擦下嘴，出门前提醒一下他多穿件衣服什么的。没什么难度，就是多个心眼儿。”
“奶奶辈的人，不需要看你们干柴烈火，她们眼里的恩爱，是细水长流。”琳达最后补充说。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隔空给了琳达一个么么哒。
说干就干。当天傍晚，我就临场发挥了一把。
这天是除夕。下午雷子和我陪着雷子奶奶在院子里磕着瓜子，晒着太阳，唠了会儿嗑。
唠嗑的主要内容，是我和雷子怎么好上的。
这个我们没有天花乱坠，选择了走写实路线，就如实告诉她，我们是在工作中认识，然后在慢慢的相处中互相看对眼的。
老太太表示很欣慰。“那你们以后不愁没有共同语言，既是生活上的伴侣，也是工作上的战友。”
我和雷子对视了一眼，各自心情复杂。
快到傍晚的时候，老太太想起什么似的，对我们说，“你们年轻人不是都喜欢放烟花吗，家里没有备下这个，雷子你带上薇薇去买上一些，挑那种冲得高，花朵大，颜色漂亮的买。晚上我们也热闹热闹。”
雷子答应说，“好嘞！”转头又对我说，“正好带你去我们镇上逛逛。”
说着，拽上我就要准备出门。
我瞬间福至心灵，想起琳达的话，脱口而出，“等一等。”
雷子一脸懵逼，但是倒也配合地停下来等着。我则快步折回堂屋里，取了进门衣架上挂着的雷子的羽绒马甲和套头绒帽，再折回来。
“太阳快落山了，你穿厚点。”我柔声说道，把衣服递给雷子，背着老太太，我冲他眨了眨眼。
雷子愣了一下，旋即仿佛领会了我的意思，听话地接过衣服往身上一套，还顺势把我往他怀中一带，在我额头上“叭～”地亲了一下。
我不防他有这一招，凝聚十二分杀气瞪了他一眼。幸好老太太在我背后看不见。
只见他对老太太挥了挥手，说，“奶奶那我带薇薇逛去了啊。”
“哎！”老太太的声音里怎么听都是一股掩不住的欢喜，“你们早点回来吃完饭。程姨忙了一下午，肯定准备有很多好吃的。”
“好嘞。”我也回头挥了下手，“奶奶你再坐一会儿早点进屋，该凉了。”
出得院门，我从雷子揽着我肩膀的胳膊肘下一低头溜出来，伸手运足十成功力狠狠地掐了他一把。
“哎呦！”雷子吃痛叫了一声，“你干嘛？谋杀亲夫？”
“谁叫你冷不丁啃我额头？咱们俩可说好谢绝肌肤相亲的。”我有点恼怒。基佬不是都抵触跟异性有身体接触吗？电影里是骗人的？
“我得跟你搭戏呀。你表现得那么温柔贤良，我不柔情似水一点怎么说得过去？”雷子辩解道，“再说了，我那叫啃呀，我那就是蜻蜓点水好吗。”
我哼了哼，用袖子使劲蹭了蹭额头。
“不会吧，大薇你有洁癖？”雷子怪模怪样地说。
“我有洁癖怎么了？许你同性恋不许我洁癖？”我脱口而出。
话刚一说完，我就后悔了。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我只好一脸讪讪。
但雷子倒是表现得没啥，“许许许。你不怪异刁钻点，怎么跟我配？走吧走吧，买烟花去，一会儿人家卖烟花的都收摊儿回家吃年夜饭了。”
一场小风波就此折过。
雷子家所在的小镇，是一个典型的风景区辐射下的小镇。比风景区本身少一些喧嚣，比普通的小镇又要多几分热闹。
虽然春节并非此地的旅游旺季，但镇上仍有一些游人模样的人出入，让我有种恍在异乡身是客，却又对比异客半为主的感觉。
而事实上，我既不是客人，也不是主人，我只是一个临时演员。
我来到这个即便在隆冬里仍然清秀峻美得一塌糊涂的小镇，不是为了看美景，也不是养身心，而是租借我的假期给一个gay boy做临时女友，哄他风烛残年的奶奶开心。
我跟雷子在一个专卖烟花爆竹的临时据点里挑挑拣拣，喷花的，吐珠的，升空的都各买了一些，尤其拿了两支据说绽放时金碧辉煌，美艳绝伦的礼花炮。
“奶奶原本是个好静之人，每年除夕之夜都念叨烟花爆竹声太吵，就没怎么容许我放过炮，没想到今年你一来，老太太竟然转性子，爱上热闹了。”
拎着烟花往回走的时候，雷子嘟囔说。
“也许我真该早点带个女朋友回来。”雷子喃喃。
我不知道怎么往下接，只好假装看向路边的风景。
但是那种悔不当初，时不我待的感觉我懂。经历过至亲之人离去的人都懂。
时间的公平与无情，都在于每个人都有那一刻，无论你是深爱着，还是被深爱着，还是孤零零了无牵挂，到了那一刻，都会被不由分说地带走，任谁也无法挽留。
晚上的晚饭果然很丰盛。程姨做了一桌子的菜菜汤汤，甚至有两道我们老家的地方菜。
年夜饭吃得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据雷子说，程姨原本是雷子奶奶执教时的一个学生家长，丈夫早些年患病去世，儿子出国读书工作，难得回来。正好雷子奶奶需要一个驻家阿姨，她一直感念当年雷子奶奶有教无类，对她那个性格孤僻的儿子的悉心培养，就干脆住了过来，拿着工资，也偿着人情，久而久之，过年过节也过在了一起，犹如家人。
程姨待我也十分亲切，看得出是由衷高兴。
“罗老师盼孙媳妇盼了好几年。”吃完饭我帮程姨收拾碗筷的时候，她对我说，“我也跟着着急。不瞒你说，我还担心雷子这孩子是不是也有什么，呃，有什么，心事。”
她措辞十分委婉，但是我还是捕捉到那么一丝微妙的信息。
“这下可放心了。罗老师开心得呀，这两天晚上尽跟我唠叨，说她这下可算放心了。”程姨说，脸上笑眯眯地，“我也跟着开心。我说小薇，你别帮忙了，我很快就能收拾好，你们快出去放烟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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