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女儿。
小惟大口地喘息着,被汗水浸湿的长发黏在她因呼吸而剧烈起伏的胸脯上,她生了一个女儿。十个月来的不适与焦虑,就在刚才突然爆发出来,伴随着强烈的痛苦,把一切苦与乐一股脑地跟着婴儿排了出来。她身边的护士则像流水线上的工人一样,对“处理”婴儿有着丰富的经验和“老练的手法”。这孩子的出生对这个护士并没有什么意义,不过是个吵闹的新生命,早已没有实习第一次看见婴儿出来时的那种对于生命的感动了。看着被提溜走的女儿,小惟的脸上闪现了一个难以捉摸的表情,稍纵即逝。
魏军与闻讯匆忙赶来的父母在门外焦急的等待着,眼前的那扇门的开关关系到一个家庭关于幸福之定义的走向,他们一方面期待着从那门里传来的消息,一方面又惧怕那里,这是两种心境——魏军与父母各自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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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魏军第一次把26岁的小惟带到父母面前。小惟的自来熟为她带来了爱情,魏军没有主见的性格同样为他带来了爱情,也只有他自己明白,如果不是小惟的主动和热情,他的爱情或许还要晚几年才会到,或许这辈子根本不会有爱情。魏军不知道自己是否爱着这个热情奔放的女孩,只知道机会难得,这个自己送上门来的女孩应该作为他的伴侣,相伴一生。
魏军的父母对这个自己儿子带来的女孩怀有一种深深的谢意,仿佛救世主一般降临到这个他们认为恐怕会“无后”的家庭中。从小失去父母的小惟被老两口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百般宠爱,不到一年,小惟与魏军结婚了。
如今,他们的女儿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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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惟的家属吗?生了,是个女孩。”
“啊……”魏军的母亲停顿了一下说“谢谢了大夫”。
魏军瞟了一眼他的母亲,又看了看沉默的父亲,说“哦,张惟情况怎么样?”
“孩子的母亲挺好的。”说完,医生转身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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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怪,刚结婚的时候小惟只觉得两个人的世界很完美,何苦又要生孩子呢。两个人可以一起游山玩水,可以毫无牵挂地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这对于小惟来说是一种关于婚姻的憧憬,同时更是一种自幼失去父母的恐惧与回避。不过,不论是梦想还是潜意识里的抗拒终究抵不过现实,婆婆的“耐心劝说”让她有了一丝动摇:每天都能看到一张可爱的笑脸,难道能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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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惟早早的出院了,主要是禁不住婆婆的催促,毕竟多住一天就要花一天的钱,小惟自己也感觉无大恙,倒也没说什么,反正女儿在身边,她去哪里都成。家里新添了一名成员,仿佛注入了新鲜的空气一般,公公婆婆的那些絮叨,以及魏军一如既往的那特有的木讷,都被这位可爱的新成员冲淡了。
“老公,你看咱们的宝宝长得像谁啊?”
“像你”,魏军摘下眼镜看了一眼孩子说道。
“爸妈今天和我说要给孩子起个名字。咱俩先给孩子起个小名吧,狗蛋咋样,哈哈哈哈。”小惟说着说着开起了玩笑。
魏军眉间微蹙一闪而过,“小惟,咱俩商量件事。”
小惟看着熟睡中的婴儿,被孩子脸上的红润迷住了,“叫丹丹吧,小名随意点没事。”
魏军没有理会,继续说道:“妈今天找我谈了下,你现在休产假,工资少了,我这也有限,有了孩子,啥都得花钱,不行的话,孩子让爸妈照顾,你要是没啥大问题提前上班吧。”
“孩子刚出生,现在是她最需要妈妈的时候,再等等吧。”小惟的心被回忆触碰着。
“没那么矫情,我听说人家美国连产假都没有,那才是健康的育儿方法。我很小的时候咱妈就不太管我,后来我大了点才管,不也长的好好的嘛。再说了,跟孩子在一起的时间长着呢,就这么恋恋不舍啊。”
“你就这么希望你媳妇快点回去继续给人当牛做马啊,生孩子之前谁总吵吵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刚生完你这就变了。”小惟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不那么刺耳。
“我这也是为了孩子考虑啊,你说的那些外国奶粉,还有那些进口婴儿用品,多费钱啊,你倒是不用养家。”
小惟安静的看着婴儿,心里却非常恼火,魏军变了。“魏军,难道我没挣钱吗?我没给你家添置过东西吗,这孩子不是你的吗,难道你认为这孩子是累赘吗?我们娘俩给你拖后腿了是吗?你说的这些话像男人吗你!”
“你看看,说说就翻脸,这不商量呢嘛,随你便吧,我就建议建议。我睡了,明天还得上班呢。”
魏军翻了身,看起来要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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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惟偷偷将怀孕的消息告诉魏军之后,魏军好像瞬间变了人儿似的,竟然抱着小惟转了三圈,两人哈哈笑个不停,公公和婆婆以为发生了什么就从屋里出来看看,没想到是天降喜讯。那一天这个家庭呈现了一片欢声笑语。晚上包饺子的时候,一家人陷入了一种对于未来无尽的幻想中,他们热烈地讨论着未来孙子的名字,上的学校,娶的媳妇,还有不知从哪预想到的高官厚禄。得知儿媳怀孕之后,老两口更是将笑容整整保持了两周,逢人便说:“我家大孙子就要来了!”
小惟总是在心里对这一家的表现报以微笑,这家人朴朴实实的,是那种彻底脱离了传统保守思维同时还能保留一些家庭人情味(小惟自己的定义)的综合体,两位老人将自己暮年落日前的那种对于新生命的期待与羡慕表现的淋漓尽致。小惟很感动,庆幸自己能够遇到这么一个人家,能把自己从小失去的弥补回来,她喜欢这种氛围,每个人都围绕着她子宫里的那个未曾谋面的亲人保持着最友善热情的态度,她常常独自感慨这就是生命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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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楠,抓周啦”,小惟温柔的看着这个仰面朝天,手脚乱抓的婴儿。孩子一岁了,她的名字叫茹楠。
楠楠的奶奶抱着一堆东西进来,向床上一撒,孩子的“未来”就这样坠落下来。
“楠楠来抓呀”。 楠楠翻过身,从母亲温暖的怀抱里慢慢爬出来,在她好奇的眼睛里,这些花花绿绿的印象,是由铺满一床的钱、玩具车、娃娃屋、金镯子,甚至还有塑料玩具枪和一口小小的棺材——这一定是她爷爷的主意——组成的。“爸,你摆棺材干嘛啊!”小惟感觉到一丝反感。
“升官发财,升官发财,不挺好的嘛。这东西你得看它的寓意,不要看表面。来,楠楠抓。”公公随便拿起枪和金镯子让楠楠抓。
“孩子这么小,你给她抓棺材那种东西干嘛啊。”小惟伸手想去拿开小棺材,被婆婆轻轻打了下手背。
“这孩子,你爸说的有道理,升官发财,孩子越来越好,那不挺好的吗”
“好什么啊,你见过哪家让孩子抓周抓棺材的,她还是个孩子啊。寓意再好,那也是个棺材,怎么转不过来这个劲儿呢……”
魏军眼看着小惟越来越控制不住情绪,赶忙制止住她,“怎么跟爸妈说话呢!老人对孩子的经验有什么怀疑的,咱们不都是被这么带大的吗。”
“那是你,不是我。”小惟强忍着泪水,抓起金镯子塞到孩子的手里。在小惟看来,这些东西里,只有那件镯子才能算得上是女孩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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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一桌由锅包肉、糖醋里脊、咕咾肉之类的东西组成的饭菜,小惟实在没有吃下去的欲望,怀孕四个月以来,虽说整个家庭都洋溢着幸福与和睦的氛围,但是公公和婆婆“过分”的照顾实在让她经受不住。小惟越来越觉得,从和魏军相识恋爱以来,她的公公婆婆貌似一直把她当作一种寄托,即便公公婆婆待她像亲生女儿一样,小惟也感受到了那种隔阂。不过,小惟宁愿把这种感觉压制在心底,她实在不愿意破坏那种和睦,那种真正的家的感觉,那种每天都会看到爸爸妈妈慈祥的脸的感觉。
吃完饭,公婆想要小惟去医院查一下胎儿性别,小惟拒绝了,她认为未知才会有更多的期待,生孩子就如同撒下一把混合种子,是瓜是麦只有在收割时才会知道,是一种丰收的喜悦。晚上小惟将这件事说给了魏军,他同意小惟的意见,但却没胆量反驳自己的父母,被小惟嘲笑了一番。这件事是小惟第一次没有遵循公婆的想法,既然肚子里孩子是自己,那她自己应该有权力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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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孩子刚才都闹了,才哄睡着。”
“哥们找我吃饭,早走不了。”魏军带着醉意,脚底“生风”,眼看就要摔倒。
“我天,你这是喝多少啊,以前你也没喝过这么多啊。”小惟赶忙上前搀扶。
“我没事,怎么的,你男人还不行在外面喝酒了啊……”魏军的嗓门一阶一阶的升高。
“小点声!吵到孩子!”魏军太沉了,小惟感觉自己有点架不住他了。
“咋的,这个家谁做主,我这一天在外面醉生梦死,不都是为了你们一家老小嘛!嗝~!” 顿时,整个房间充满了一股苹果腐烂发酵的味道。
“媳妇,我告诉你,你老头现在在外面要干大事业!”说这话时,魏军突然直立起来,向着前方的幻觉做了个手势,显得自己特别伟岸。紧接着,魏军支持不住,双手乱抓,顺势打掉了一只花瓶,震碎声在安静的夜里非常刺耳。 孩子被惊醒了,哇哇大哭起来,娘胎里可没有这种场景。
“魏茹楠!不要哭,要像个男人一样,不要哭哭啼啼的!”魏军好像忽略了孩子的年龄和性别。 “魏军,你是不是疯了”小惟与魏军不受控制的身体挣扎在一起,努力不让他摔倒。
“你是不是疯了!” 魏军的父母听到声音赶了过来,被眼前的一幕弄得不知所措。几秒种后,魏军的父亲赶紧“解救”小惟,搀着他的儿子保持站立的姿势,小惟跑去安抚孩子,母亲则在一旁数落他的儿子:“你啊你啊,说你什么好,这么大的人了,有点出息没有,喝点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都别管我,你们不就是想要个儿子吗,天天就跟我唠唠叨叨这点破事,我把魏茹楠当男孩儿养总成了吧,大家都能满意了吧,皆大欢喜!都清静!”
小惟看着刚刚停止哭泣的孩子,心里被魏军这番言论镇住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魏军的脸上,他的母亲用这种方式给了这个意志不清的醉汉最好的一剂安眠药。魏军重重的瘫在了床上,半昏半醉的睡了过去。
小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对婆婆说道:“妈,魏军说的都是真的吗?你们一直想要个儿子?怎么从来没对我说过。”小惟恍惚了一下,实在不确定老两口是不是说过。
“孩子都生了,说了还有什么用。”婆婆转过头来盯着小惟“这么晚了,该睡觉了,别忘了把大军衣服脱了盖上被,喝多了着凉容易生病。”公公轻轻碰了碰婆婆,婆婆意识到自己的话锋过于尖锐,欲言又止,去冲了一杯热糖水,放在床头柜上,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这晚魏军荒唐的醉酒竟然演变成一种摊牌,小惟实在无法相信这个结果,过去曾暗暗有过的那种隔阂感竟然消失了,她终于明白了结婚这两年来的变化。真相大白,让她有了一种自虐般快感,她呆呆的看着已经睡去的孩子,享受着刚刚恢复的平静,哪怕魏军那酒鼾让空气都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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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小惟发现了一个规律,魏军经常和他父母私下谈论着什么,过去她没有发现这种规律是因为这种“小事”还没有被怀孕期间的各种痛苦放大。因为怀孕整宿整宿睡不好,顿顿吃不好的小惟对这种私下叨叨咕咕十分反感。即使公公婆婆依然细心的照料小惟,常常以大胖小子为借口敦促她多吃点,但是小惟还是敏锐的感觉到家庭氛围的变化。 她能够确定,公公婆婆正在等待一个答案,一个他们心里早就预想好的答案,小惟就是这个答案的生产者,是验证老两口预言能力的工具。小惟不知道公公婆婆心目中的答案是什么,也没有注意到平时言谈琐事中那些不经意流露出的线索。小惟不愿意顺着自己的“直觉”想下去,特别累,自己现在很幸福了不是吗,虽然怀孕特别痛苦,再坚持两三个月,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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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惟,上次是妈妈不对,给你道歉。”婆婆面带悔过的说。
距离那次醉酒已经过去两周了,这个家每天就在“和谐”中度过,没有争吵,也没有人再提起。魏军那天早上跟小惟道了一个小时的歉,说自己如何如何的不好,如何如何的后悔,小惟觉得没有必要弄得这么夸张,那天晚上的阴影并非只是魏军一个人的作用,还有他幕后的那个,常常和她儿子一起叨叨咕咕的女人,这种阴影是没有办法消除的。
“没事,妈。做饭吧,一会爸就带着楠楠逛公园回来了,我帮您弄。”小惟想保持这种冷漠。
“不用不用,都现成的,回来的时候热热就行。小惟,咱俩聊会。”
“妈,有话您就说吧。”小惟有一种预感…… “我和你爸也商量了,你俩趁着现在这政策再要个孩子吧,争取生个男孩。”婆婆很慈祥。
小惟做了个深呼吸,“妈,生男生女这东西不在我,那得看男方……”
“别扯了,我生大军的时候,请的人看的,人一开始说可能是个闺女,后来给开了点药,吃完就好使,果然是个男孩。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这种方子了,哪天咱去医院找个大夫看看。”婆婆非常认真。
“跟您说不明白,那您说咱家现在这个条件还能养的起第二个嘛。”小惟在克制自己的不耐烦。 “生完你就去上班呗,没事,家里有我和你爸就行,咱们省点养得起。你爸现在就特别想要个孙子,天天跟我念叨,这大军也是干啥啥不行。” “妈,我这刚生完楠楠,身体也不行,缓两年呗,到时候再考虑考虑。”
“再过几年你就生不了了,趁着现在能生赶紧生,总得给我们家留个能主家业的啊。”婆婆发现小惟在看着自己,就改口说:“我的意思是,让楠楠有个伴,以后也有个照应。”
“妈,您是不是重男轻女啊,这都什么时代了。”小惟觉得眼前这个老太太变得陌生了。 “不是重男轻女,楠楠毕竟是个姑娘,啥活也不能让她干啊,你看咱家有点啥事,不还得指着你爸啊。”
“等我问问大军的意见吧。”小惟寄希望于自己的丈夫,能够体谅自己的力不从心。
“不用,昨晚我跟大军都商量好了,他肯定同意。你嫁过来都一年多了,你还不了解他?虽然傻老实,但是孝顺是这孩子最大的优点。”
“妈,我现在真的是没法生,起码让我缓缓。”小惟越来越讨厌对面的那张脸。
“这孩子好说好商量不行呢,嫁鸡随鸡不知道吗,我和你爸白疼你了?没有我们你现在能不能有个家都成问题呢。” 面具摘下来了,伪装了两三年的婆婆再也兜不住了。小惟觉得自己像烧开的水,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同自己讲话。
“我说了,不生就是不生。我的责任就是把楠楠带大,其他的,我没有义务。”小惟站起来,准备去厨房。
“这事由不得你!”婆婆喊道。 魏军回到家时,那木讷的头脑也能体会到空气里的一丝火药味。整个客厅里,父母都沉着脸,不见小惟和楠楠。
“回来了大军,妈给你热饭去。”
“怎么了妈,小惟和楠楠呢?”
“你问你爸吧。” 魏军一边脱掉外套,一边看着父亲。
“唉……你和我妈就想要个孙子,就这么难吗?张惟还因为这事跟我们闹脾气。”魏军的父亲半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看。
“我去跟她谈谈……”
“不用了,在这说吧”小惟出现在客厅里“楠楠刚睡下。”
“小惟,你怎么惹爸妈生气呢,那么大岁数了。”
“爸,我今天说话是冲了点,但我希望能体谅我一下,我不明白为什么偏要生个男孩。”
“爸,小惟也是刚生完孩子,现在楠楠也需要照顾,等两年吧。”魏军帮腔道。
“你是谁儿子!我跟你妈都多大岁数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老了没人给你养老吧。”
“爸,楠楠怎么就不能给我们养老呢?”小惟反驳道。
“对啊,还有楠楠呢。”魏军朝小惟瞥了一眼。 “她嫁人了呢?像小惟似的。”这老头只肯回答自己儿子的话。
“嫁人怎么样,我爸妈要是还活着,我就养他们俩。这个问题不用争了,我不生。”小惟的委屈是这样无力。
“你说了不算!”老太太从厨房里窜了出来,但随之而出的却不是抽油烟机的轰鸣和饭菜的香味。 房间里楠楠的哭声传了出来,她进去抱起楠楠安慰她。
“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决定!”老太太不依不饶。小惟抱着孩子走出房间,不顾孩子的哭闹,想要彻底与这家人坦白。
“妈,您也是女人,难道你不了解生育的痛苦吗,难道你没有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吗,难道你没有自己的空间吗?”小惟虽感无力,却也要坚持着。 “女人不需要空间,与家人一起和和气气的过一辈子,生儿育女,不枉费当妈的责任就行了。”
“我希望一家子和和睦睦的,我希望我的楠楠能够健康成长,但我也希望能够对自己的身体做主。”
“那由不得你,这两年多来,我和你爸累死累活,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伺候你,不让你做饭,不让你洗衣,什么重活脏活都不用你,你还不满足吗?我儿子天天上班养着你,天天拼死拼活守着这个家,难道你不应该感恩吗?”
“我有我自己的事业,我也可以做那些你们没要求我做的家务,这不是你们要挟我的理由,如果可以,我也能让你们舒舒服服的养尊处优,大不了累死我自己。”
“大军,你从小就是个窝囊废,一点主意都没有,爸妈白养活你一辈子了?这个时候你就这样看着你你爸你妈受欺负?”老太太看着一言不发的魏军,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怒意从心底涌了上来。
“魏军,前年我嫁给你,看中的是你的朴实,看中的是你的爸妈对我的好,看来我没有看错,你真的是非常朴实,真是咱妈的宝贝儿子。”
大军的脸突然红了,站在老太太后面的老头不安的动了动。 那老太太被愤怒占据了理性,竟没有体会出小惟话中明显的意思。
“就因为这样,我才知道魏军来之不易,等你老了你就会明白我和孩子他爸的心意。”
“老了就晚了!我可不想像您一样找个男的随随便便的嫁了,生个儿子了了的过着一生。”
“张惟!你怎么说话呢!”长时间被压制的怒气混合着受伤的自尊一并迸发出来,将从小到大未发泄过的怨恨转嫁到那个最弱势的人,魏军抄起身边的玩具车,砸向抱着孩子的小惟。 老两口看着自己儿子这一举动,没有反应的时间。
×××
临产的前一夜,小惟做了个梦。
漆黑好似虚空的背景中,飘起一只气球,气球上画着一个小人的脸,她跳起来想抓住气球看个究竟。那气球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转眼间不知飘到哪去了,想抓却抓不住。
小惟醒了,梦的内容瞬间被掩埋在她的潜意识中,她的大脑被即将见面的婴儿占据着。小惟紧张兴奋的无法睡着,她的骨肉,她的小王子或者小公主,将会承载全家人的期望,那将会是何等的幸福啊。
×××
静静的不知名的房间里,混合着滴滴答答,一呼一吸的浓重的声音。小惟大脑浑浑噩噩,她只记得那个玩具汽车在眼前的最后一闪。她好像清醒也好像在做梦,有一只气球在在眼前飘着,气球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她终于看见气球上有一张孩子的笑脸,多么像丹丹呀,她想伸手去抚摸孩子的脸庞,突然气球啪的一下爆掉了。
她惊醒了,应该是醒了,她真的想抱起不知正在哪里熟睡的孩子,轻轻的在孩子娇嫩的脸上留下母亲嘴唇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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