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一记得那个中午,阳光刺眼,北京已经有了夏天的感觉,在路上他和杜然目睹了一起车祸。
一切发生的太快,吴一听到第一声碰撞时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他看到一个摩托车骑手带着人冲向了顺路的的马路牙子,在撞击的同时,车手飞到了前面,而乘坐者也同时向前飞出,后背重重撞在马路牙子凸起的边缘,声音沉闷而巨大。
吴一感觉这个撞击很可能是致命的,因为他自己出过不少次车祸,这个速度甚至远远高于他最严重的的那次。那是个穿着白色T恤的女子,撞击之后,她仰面躺在马路上一动不动,因为带着头盔无法看到她的表情,也许是在昏迷中,或者更坏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吴一觉得那个人就是自己。
阳光照得他只能看到一片刺眼的白,他不知道身在何处,从何而来,更无从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在远处和近处,思想和大脑也陷入了僵滞,白色白色,无边刺眼的白色,吴一意识到这可能是死亡。
吴一不敢再看下去,快速走开,而同行的杜然一定要去看个究竟,吴一只好在远处等。吴一想如果自己突然离开,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像这样好不好——什么都来不及想,来不及回顾,来不及去找,来不及去告别,来不及去留下,就突然走了好不好?阮菲说她就想这样,她什么也不牵挂,没有什么人让她牵挂,父母有姐姐们照顾,老公有孩子和前妻,自己像对待儿子一样的外甥也有自己的父母和女友,痛快的一下走了就好,一定要快要毫无准备要猝不及防,吴一想说我呢,但没有开口,他没资格说。
吴一怕死。他不想现在就离开这个世界,阮菲清楚坚定告诉他她不怕死,但是怕自己慢慢死,吴一觉得自己两样都怕,他很贪心,他什么都想要,他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放弃什么?他像个随波逐流的离开躯干的树叶,虽然貌似生机盎然却因为早就失去了养料而结局注定了奔向死亡,也许是枯萎成渣,也许腐烂成泥,也许被火烧践踏吞噬撕烂,吴一都想活着,为了那些他喜欢的自由新鲜和长长短短的快乐,他苟活在时间和空间的缝隙里,纠结在自由和束缚、爱情和责任等所有的对立元素里。
吴一想起大学时候迷恋自己的一个同学,在生日的时候喝醉了躺在床上,他拉着她的手重复问她:自己要死的时候会不会来看自己和告别?对方不知所措,因为她并不是真心爱着吴一,吴一那么认真地看着她,她犹豫和强装下的不自然的样子让吴一很沮丧。吴一后来就不断想象自己突然遭遇横祸要离开世界的时候最想看到谁、想和谁告别?能不能?方便不方便?要不要说真话?会不会被谩骂和原谅?他想起自己母亲离世的时候是在半夜,在重病监护,周围都是奄奄一息的病人,她的意识是否还清醒、她是否会感到绝望和失望?因为没有亲人的陪护还是自己牵挂和想告别的事情没有完成?她一定走得孤独冷清痛苦和绝望,吴一觉得自己冷漠自私而,没有陪伴妈妈走完最后的一程会成为他余生沉重的十字架,也许这就是命吧,自己也会有那么一天,也许只能在无边的孤独和无力的恐惧中离去吧,吴一常常绝望地这么想。
如果自己在国外突然倒下了,他想和阮菲告别,可能么?怎么说?谁会接受?似乎不能,他做不到像阮菲说的,她只要把她的骨灰撒在鹫峰那里好了,你要是回来就去看她,阮菲说她谁也不告诉,也不想告诉,自己走挺好——
阮菲那天问吴一,我如果再也不想联系你了,但我死的时候想告诉你什么的话,你找一个可以托付和传话的人吧。阮菲只认识三个人,问吴一会选哪个?吴一选了韦俊,嗯,阮菲叹口气,和我想的一样。后来吴一和韦俊说的时候,韦俊愣了一下郑重答应了,吴一心里有一种冰冷让他几乎疼得打颤。
阮菲让吴一遍体鳞伤,吴一喜欢这样,她喜欢阮菲因为快乐而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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