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云带着主要部下进了皇城觐见成元帝。
先前请旨入京之时,大军已然有了安顿之处,倒不会引起动乱。
周景云与慕容子致当前骑马,一路行至皇宫。大成百姓早已知晓今日周家少将军会进京。
他们都听说这周少将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实有乃父风范,故而男女老少皆出门观望,想要一睹少将军风采。
待见到周景云和慕容子致时,众人心中都暗叹一声:果真是大成的好男儿!一个英姿勃发,一个翩翩如玉,让人挪不开眼。
年轻的姑娘小姐们,见着两位佳公子,一时心生景仰,只觉这等人才方是话本子里形容的男角啊。
一时城中喜庆非常,不过因着大成最近几年男女风气才有所开放,姑娘们倒也没有做出“掷果盈车”之事。左不过多看几眼罢了。
周景云自进城开始就紧蹙眉头,他一向不喜这种被人围绕的感觉。
他目不斜视,只看着前方,心其实早已飞到别处。
他在想,纵然和皇帝舅舅求得了圣旨,又该如何令柳叔柳姨同意亲事,并允许他早些迎娶锦书妹妹过门呢?
周景云这边一路忧心忡忡,转眼间却已到了宫门。
成元帝对此次周景云成功降服大戎自然很是满意。一番论功行赏之后,特地留下周景云问话。
偏殿中,这对舅甥时隔一年终于又见面,成元帝颇有种自豪之感。
长公主生下周景云时,成元帝不过是九岁稚子。他也算看着周景云长大,小时候也常常带着他玩,倒有几分拿他当儿子看待的意思。
这孩子有勇有谋,自然让他龙心大悦。成元帝方才在大殿之上本欲大行赏赐,周景云却一再推辞。
成元帝也算了解他,推辞不似作伪,景云是真的不想要高官厚禄、钱财金帛。
只是,他也看得出来,这孩子必有心事未解。
成元帝思索片刻,难道是担心大戎之事?大戎使者来京求和,自愿年年进贡,三皇子穆麒也将留在大成为质。自此,大戎不足为惧。
景云应是明白这些,不会为此烦恼。会有什么难事呢?
成元帝那边胡乱猜测,周景云却是想着如何开口。没想到,不待他开口,成元帝倒是抢先说话了。
“景云,方才大殿之上,朕要给你赏赐,你却全都推辞,难不成现下是后悔了?怎的如此郁色?”
周景云有些无奈,这个皇帝舅舅,仍是这样喜欢与他玩笑。
他心思一定,上前先对着成元帝跪倒,方才说道:“陛下……”
成元帝听他此话,将手中茶盏往旁边桌子上重重一放,笑着骂道:“哼!你这小子,出去不过一年,竟是连舅舅也不认了吗?”
周景云只得重新叫了一声“舅舅”,成元帝才作罢,摆手示意他起身,坐在下手椅子上。
周景云坐下后,说出了斟酌许久的话。
“舅舅,其实景云确实遇到了难事。刚才不愿接受您的赏赐,一是因着保家卫国本就是景云应该做的,无需和舅舅讨赏。另一个,这些原也不是景云想要的。”
成元帝听到这里来了兴趣,“那你想要什么?”
周景云看着成元帝兴致勃勃的样子,明白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必然要被他笑了。
可是没办法,谁让他是皇帝呢,圣旨要印上他的大印才算数啊。
“舅舅可知大理寺卿柳易渊柳大人?”周景云试探问道。
“你这小子,柳爱卿是朝中重臣,朕岂有不知之理?行了,有话说话,绕得什么弯子!”
成元帝刚说完,自己却有些回过味来。景云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明着问的是柳易渊,实际上想问谁,还不明了?
他虽然不管这些小儿女的事,却也是听过几耳朵,有一次还是长姐和他谈话中透露出来的。
那次是朝中大臣联名进谏,要他广纳嫔妃,扩充后宫。他驳斥了群臣,自己生了几天闷气。
长姐特地进宫劝他。成元帝记得当时自己说的话。
“姐姐,我不要和父皇一样。他纳了无数美人,也生了许多孩子,可又有什么用?活着的就只有我和你。兄弟姐妹间毫无情意,彼此只有仇恨。
再看姐夫与你,他只有你,你也只有他,再无别人,景云几个孩子也情意甚笃。可见,妻子还是一个的好。你不要劝我,我心意已决,此生就只守着皇后。”
成元帝以为长公主会不赞同,却不想对方温婉一笑。
“我确实是来劝你的,不过,不是劝你充裕后宫,而是劝你不要辜负自己的心。只是,这世上难得有一生只守着一个女子的男子,更何况是帝王?
既然你愿意这样选择,就要考虑清楚以后的事情。臣子见进谏不成,必然会非议皇后,元儿,你可做好保护她的准备了?”
成元帝看向长姐,坚定说道:“我会保护好她的。”
长公主闻言轻轻笑道:“都说外甥随舅,我瞧着这话确实有理。景云这孩子,可不就像你,都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啊!”
成元帝好奇追问:“景云看上哪家小姐了,我给他赐婚吧?”
“可别,让他折腾去!只是我看柳大人那关,可不是那么容易过的,到时再为他想办法。”
成元帝琢磨着“柳大人”莫不是柳易渊?他家确实有个女儿,仿佛比景云略小几岁。
自那之后,他只想着景云再大些就为他赐婚,不想这几年因着大戎战事一直不得空。
方才想起这一茬,成元帝心中有数,景云莫不是就为这事吧?
果然,周景云接下来的话印证了成元帝的猜测。
“舅舅,柳大人家中有一女儿,与景云自小一起长大。景云心中,很是喜爱她,想娶她为妻。”
成元帝听他说完,忍俊不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原是没错。只是,你只道自己爱慕她,要娶她,可曾问过人家的意思?别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景云,若果真如此,朕却是爱莫能助了,大理寺还要仰仗柳爱卿,朕可不想开罪肱骨重臣。”
“……”舅舅向来喜欢调侃他,周景云这些年早就习惯了。
但是听到成元帝说柳锦书无意于他,周景云还是有些别扭,又有些得意。
锦书妹妹怎么会不喜爱我?她可是为了我离开家去了连城呢,还特地给了我金锁。
只是这些,周景云可不愿和成元帝分享,这是只属于他和柳锦书的秘密。
周景云避重就轻,只是略略提了一句:“她自然跟我一样的想法。”
成元帝只是笑着看他,不说话。
周景云自顾自地继续接着说道:“舅舅,您答应景云,一定要给我们赐婚啊!景云先谢谢您了!”
能得周景云一句谢可不容易,成元帝今日算是满足了,看了外甥的“笑话”,真是身心舒泰啊!
周景云等不到成元帝的回应,只能固执地看着他。
“好了,朕有数了。这原也不难,现在就拟旨,如何?”
周景云知他同意了,心中稍安,“现下还不行,待到我和爹娘上门同柳大人商议,他同意了,才能请舅舅赐婚。”
“你小子倒是会做人!朕且问你,如果柳爱卿不同意把女儿嫁你,你这圣旨,是要还是不要?”
“柳大人会同意的。他不同意,我就天天去求他。他看到我的诚意,总会松口的。”
“罢了,你自去想办法吧。朕这赐婚圣旨会早些备好,能不能拿走,就看你的本事了。”
成元帝又与周景云说了会话,才放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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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云出了皇宫,立即就往家中行去。
他刚到将军府大门,门房小厮就笑着与他见礼:“三少爷回来啦!”一边说着,一边叫另一个小厮去通知将军和长公主。
周景云马不停蹄,一路走到正房,就见爹娘、哥哥嫂子、姐姐姐夫都站在正房门外,远远望着他。
他加快脚步,上前跪拜,给父母请安。
长公主哪舍得小儿跪地,立即要扶他起来。周景云硬是行了全礼才起身。
他又给哥哥嫂嫂、姐姐姐夫见礼,几人寒暄几句,一起进了内室。
周景云在下首坐着,一边饮茶,一边与家人谈话。
周景云虽然心中十分想和爹娘说一下关于去柳家提亲的事,但碍于哥哥嫂嫂、姐姐姐夫都在,他一时难以开口。
他们家向来和睦,彼此都很会为对方着想。即便说出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无非得几句打趣罢了。
但周景云到底有些不好意思,纠结许久仍是未曾开口。
在座几人,都是他的至亲之人,对他自是了解,一看他眉眼间有些许焦急之意,就知道他应该是遇着事了。
只是他们也知道,如果周景云自己不愿说,旁人无论巧诱还是威逼,都没有用,只能等他自己愿意开口。
因此,众人倒是很有默契,权当没察觉到,且等他自己开口。
不想,直到用完晚膳,周景云也不曾说个一言半语。
周景寻与妻子赵氏用完晚膳无奈离去。赵氏已有三月身孕,劳累不得,需要早些歇息。
他临走前不甘地瞪了周景云一眼,方携着妻子回了自己的院落。
周景溪原本想要再留一会,可心里又舍不得家中幼子,只能拜别爹娘,和丈夫归家去了。
待到几人离去,长公主笑骂周景云:“你兄长姐姐都走了,有什么悄悄话要和爹娘说?总不至于,连娘也不能听吧?”
说完,她和丈夫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均看出了一丝笑意。
“爹,娘,儿子想请你们为我去柳府提亲。”周景云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长公主自然知道周景云与柳锦书的事情,她私心里也很喜欢柳锦书。
只是儿子虽是知道倾慕人家,却几年不曾有表示。这着实让做娘的担心,他究竟能不能把媳妇娶回家?莫不是还要她出马吧?
不想一语成谶,这不,还真是让她出马呢。
长公主故作不解:“哪个柳府啊?”
“娘!”周景云深知以自家娘亲的聪慧,不可能不知道他对锦书妹妹的情意。如此不过是想调侃他罢了。
他倒也不急不气,只是郑重说道:“是大理寺卿柳大人家的女儿,也是娘亲好友柳姨的女儿。我与她两情相悦,此事还请爹娘做主。”
长公主“哼”了一声,“你这孩子,一点也不禁逗。娘亲如何能不知道你的锦书妹妹?从小就定下的媳妇,如今能跑了不成?前几年倒是不曾见你着急,可怜我这做娘的巴巴地盼着你早些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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