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 浮离先生
许多看似平淡的东西,非要等到失去的时候才会倍觉珍贵。
许多东西,我们想把它如石雕般永远刻在记忆中,然而不幸的是,这些纷纷扰扰的记忆,只如海滩上写的字,晨雾里开的花,总会被第一缕现实的阳光抹去。
浪前仆后继地涌上来,看着大学写下的或喜或悲,我不曾想过去阻挡,阻挡也只是徒劳,我所要做的,只能只是在这些或深或浅的痕迹完全消逝前,用笔描摹,用心镌刻,注定是苍白、只能是零碎,但能作为日后凭吊之用,想来也有些许安慰。
是为记。
羁 绊
——接受了命运,抛弃了懊悔,止住了叹息,踏进了陌生的大门,心里呐喊着:“大学,我来了!”
开始一万个不情愿,继而无可奈何地接受,渐渐地淡漠了、无所谓了、适应了,却又要离开了,最终一万个不情愿。人那,就是这样费解;命运啊,就是这样不可琢磨。
像旅行一般,到达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群陌生的人即刻有了某种牵绊,或喜或悲的四年,将得到的将失去的曾经拥有的不曾拥有的四年,将在我的一生中占据重要的一页,想及此处,不禁心底浮起几许感伤几许迷茫,夹杂些许期待……剩下的更为深刻的便是那辆小破空调车颠簸带来的苦闷与不适。
离开家出远门,在我有生以来是第一次。想象中是独自一人孤身上路,豪迈地站在船头,对着蓝天白云海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可现实是爸妈和姐捎上我去坐小破空调车。
候车的人出奇地多,于是我们早早占据有利地势,只等破车一来一拥而上。父母年纪不小了,被风吹散的额发更夹几缕白丝——风中的白发啊。世界很小,爸竟遇到了同事,自然聊到了儿子要上学,全家齐送行。
“儿子去哪里读书啊?”
爸是那种很爱面子的男人,听到爸答话的语气,看着他顿失光彩的眼睛,我心里酸酸的——从小爸就时常要以我这个唯一的儿子为豪的,说笑时总叨念他儿子今后是要上清华做总经理大富豪的,那样他连走路也要昂首挺胸的……现实是儿子我十八岁了,却只上了个普通的二本,不曾给他带来他期待的自豪,不能让他在熟人面前昂首高谈阔论,父亲的期待,被我辜负了……
忽地一阵骚动,沿着众人的脚步望去,那该死的破车竟停到了二十余米开外。我第一反应是要飞奔过去,挤上车,占四个位,再把行李从车窗塞进来,让爸妈姐上车坐,而爸的第一反应便是飞奔,等我回过神来直奔过去,却发现离爸总隔着那么一段不可接近的距离——
爸近五十了,穿着一身西装脚踏皮鞋,竟跑得如此之快,在众人中遥遥领先——其实在初中的一段时期我是很恨爸的,那时候他时常和妈吵架,年幼的我异常反感,觉得他只会欺负我妈一个弱女子。
从小我就觉得和爸之间总有那么一段不可接近的距离,或许是我刚出生很瘦小、妈最艰难的那段时间他不在我们身边的缘故?
只记得小学六年级的那次妈回老家了,爸深夜背发烧的我去看中医,还走了两家,那时坐在单车后靠着爸的背,第一次感受到爸的背是那么的温暖,觉得我们父子的距离是那么近……
现在看着爸在前面飞奔,我仿佛看到了那在风中飞舞的白发,想着我们父子的牵绊,猛然鼻子一酸视线模糊,有股流泪的冲动。
虽然我与爸仍隔着那么一段距离,虽然有着这许多的牵绊,但此时此刻,我们间多了种叫谅解的东西在空中飘荡。我很想对着众人大喊:
“前面那个为了儿子拼命奔跑的男人,是我的爸爸!”
一路颠簸,终于入了市区,我指着窗外路边湖畔旁的连廊对妈说:“到公园了!”妈看了会说:“衰仔,到你学校啦!”
下了车我有些迷糊,当时的我自然想不到大学就是那么一个适合恋爱的“公园”。
接受了命运,抛弃了懊悔,止住了叹息,踏进了陌生的大门,心里呐喊着:“大学,我来了!”
沿着林荫小道走着,遇着的都是陌生的脸孔,不禁心里稍稍平息,否则叫我如何对人说的出口,那位穿西装却提一个大行李箱、这位一脸疲惫拎着大袋子和一位满头大汗背着包包的,竟是我的父母亲和姐姐呢?
自己晃晃间活了十八年了,依旧是他们心中长不大的孩子,依旧是他们眼中那个需要照看处处关怀的孩子,他们对我的爱,没有长诗那般的豪迈,没有诉诸言语,只渗入了无微不至的关怀中,使我为之感动的同时,又顿生自己无力无为的愧疚。
还记得那时沿着小道走向图书馆报到,路旁的师兄师姐给于了热情招待,很是感激,特别是那两瓶雪碧还是免费的,还记得那位接待我的矮个子师兄虽然不是身材姣好的师姐,但其热情关怀也令我难以忘却,特别是带我去他同学或朋友那儿买的黑心棉被和去有回扣的地摊买了日用品和夜用品更是让我记忆犹新……
总之那时的一切一切都仿佛清晨的空气那么清新,又带有丝丝朦胧,那种感觉,我很喜欢。
来到全新的宿舍楼,开了房门,竟是我第一个到的。爸妈为我挑选了进门右边第一张床位,后来证实是极好的——趴在上面便可看到门口对出去女生宿舍走廊站着的晾头发的女孩 。
看着妈忙着帮我整理东西,我又觉愧疚却无法拒绝,没有抹布,爸竟脱了穿在里面的T恤衫撕开给我擦桌子……在那住的两年期间,每每看到阳台上那块“T恤抹布”,我就想起那一幕:爸脱了衣服当抹布帮我擦桌子……
终于他们要回去了,送到校门,挥挥手,我想要说些感人的话却无从开口,妈喊我要好好照顾自己,澡要天天洗,我品味了会觉得不甚感人,也只得挥手作别。
他们便回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地方。而我将在这陌生的地方度过人生美好的四年。
“美好”……“四年”……听来多么的飘渺啊,未来于我似乎只是迷茫且遥远,伸出手来却无可触及,于是我转过身,默默地往回走,默默地迎接这莫名的新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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