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过去了好多年,娘家很多逝去的人已淡忘,唯有邻居的那位老奶奶,时常会想起她老人家。
记忆中最深刻的是这位老人有一双很小的脚,旧社会缠足形成的。脚的前部很尖很小,跟脚后跟形成一个标准的三角形,整个脚正所谓的三寸金莲。因为脚太小,为了维持身体的平衡,她走起路来时两脚总不由自主分别向外跨,形成倒“八”字,两条胳膊大幅度摆动才能快步向前。
老奶奶身材矮小,很单薄的身子骨。一张瘦长脸上,大而深的眼睛占了很大的一部分比例,尖尖的下巴,笑起来时,满脸深深的密密的皱纹绽开来,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记忆中,她很勤劳。年幼的我每次去她家找她孙女玩,从没见她闲坐过,一次也没有。总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踮着一双小脚从这个房间到那个房间,又从那个房间出来到院子里,好像永远有干不完的活儿。
她是一个和善的老人,很爱孩子的。每次去她家,不管我们多么调皮捣蛋,从不记得她不耐烦或发火;我们干了坏事,她也从不曾责备或呵斥。她总是用她那双深深的大眼睛里蕴含着的浓浓爱意温暖着年幼的我们干渴枯竭的内心。我们的串门的脚步总是不由迈向她的家门。
记得有一个冬天,我拿了一个花馍边吃边到她家,老奶奶正在厨房拉着风箱烧火,灶膛里的火苗跃动着,随着风箱的一推一拉忽亮忽暗,老奶奶黑黑的脸膛被火光映得红红的,带着幸福温暖的微笑。看到我手里的花馍,她笑着说:“来,拿过来给你烤烤,烤得黄黄的热热的好吃。”我把花馍递给她,她把它轻轻地置于那用来加炭的小铁铲上,小心翼翼地送进了灶膛。吃到那热乎乎又黄又亮的花馍时,小小的我心里是又暖又甜,又感动。望着灶前那拉风箱的人儿,感觉她好亲切,好温暖,就像她面前灶膛里的那团火,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光和热……
还有一件事,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当年的我们好可笑,老奶奶好可爱。有一次,我约了两个伙伴去她家玩,老奶奶站在房门口,招手示意我们过去,于是便傻乎乎走过去,进得房间里,却看见正前面桌子上靠墙摆放着一对镜框,里面的两张黑‘白照片上的人儿瞪着一双黑幽幽的眼晴望着我们,不说话,不由人得有点害怕。
却见老奶奶对着我们柔声说:“快给二位老人磕头,我让他们给你们送好吃的。”也不知是好吃的的诱惑,还是对于那死者的敬畏,几个孩子不由分说地跪了下去,低下头磕了起来。在听到一句“好啦"声中抬起头来,却发现她的一只手从镜框后面变戏法似的抓出一大把柿饼来。她笑着一一分给孩子们,说:“看,老人家送给你们的”。那时就感觉挺奇怪的,死了的人还会给活着的人送吃的。
多少年后回想起来,觉得老奶奶是以她自己独特的方式纪念着先祖,怀念并崇敬着他们,同时她又是那么深切而无私地爱着孩子们,多好的人儿啊!
后来,老人得了癌症走了。街坊邻居无不痛心惋惜。人们说,这样的好人,到了天堂会成为天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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