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你显然没来简书。是的,我也一样。
那时没有简书,也不曾看过简媜。那时庆山还叫做安妮宝贝,雪小禅偶尔以虹莲之名发文。那时,我已久不读三毛和张爱玲,喜欢叶倾城的文字,关注过叶细细和吴苏媚,也惊艳于鲍吉尔.原野的神来之笔。
那时,小文青的世界里满溢着散文的馨香。
我常逛文学网站,在某家名字动听、内容动人的文学网里注册账号,书写自己的生活、梦想和爱情。我的文章从未飘红,只在热评榜上昙花一现,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对文学的痴迷。我欣赏且敬畏那些用灵魂书写的作者,很多时候,我只是一个安静的观望者。
那时,在某个业内论坛混迹一年有余,和一群来自全国各地志趣相投的朋友一起,操心一些斑竹该操心的事。乐此不疲。
十年前的自己,似乎有大把的光阴可以消磨。
那时,我与相恋四年的男友步入婚姻恰一年。我们分居两地,尚未计划要孩子。但常常聚集在单位传达室里的一帮热心大妈显然比我着急得多,她们隔三差五观察我的小腹,打听我的近况,她们甚至暗示相处五年的男女没有孩子是不是该去做个体检。不久,这份来自大妈们的恩宠很快从我身上转移,原因是单位新调来的M比我年长三岁、婚龄更长,她顺理成章成为诸位神婆的新欢。那个身高165CM体形婉若液晶一般超薄的美丽女纸,她对此倒并无多大芥蒂,主要是她没有时间去顾及别人,她最大的心结在于自己无计可施。她告诉我,她吃过的各类中药已不止一箩筐。我不知道那是多大的筐,但我真真感受得到她渴望成为母亲的迫切。
那时,我入职已有些年头。升职对我而言是一个生僻的词汇,我认为升职离别人很近,距我很远。理由很简单,别人都很用心,也很专注,Ta们在专业领域孜孜不倦,有人攻读MBN,有人考注会,Ta们是我赞赏的对象,也是我无法企及的云端。较之于看一本《经济基础知识》或《财经法规与会计职业道德》,我更乐意重读一遍学生时代爱不释手的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飘》。我承认,我还不愿妥协。
那时,在关系很好的女同事办公室里,我常见到L。她是女同事的大学同学,在本市下辖的某县财政局工作,年近30,依然单着。我喜欢她身上那种楚楚动人的气质,明眸皓齿,黑发如瀑,声音温柔却不甜腻,笑容和煦有若清风拂面。纤柔外表下,我分明看得到她不流俗不屈服的内心。女同事办公室里的姐妹们常在L走后热议她的剩女身份和高傲心气,就像担心自家的表姐表妹一样担心她嫁不好。女同事说L经历过一次无疾而终的网恋,被长辈催婚依然淡定。用如今的话讲,我真觉得不是L太傲娇,是这个三四线城市及城市里的人们太过局促了。
回想十年前,我竟不曾关心过国家大事,我的世界貌似只有小情小调,只有七大姑八大姨的琐事,只有“两点一线”的上下班途中见闻。
那时,在下班回家的楼道里,我经常遇到小舅,他就住在我家楼下。那时小舅未退休,只是在单位不再担任职务,他有了比从前更多的闲暇。舅妈平日素喜在小区的牌桌上流连,小舅对此并无怨言,他在工作之余,独自于后山开垦菜地,挑水浇园,春种秋收。他夏日施肥不戴遮阳帽,冬天拾掇菜地不戴防寒手套。在我们眼里,他是个体格健硕、吃苦耐劳、一刻也闲不住的长者。对小舅,我怀着从小到大未曾改变的敬重,每次遇上都会远远地含笑唤他,但除此亦无他话,因为小舅看起来很威严,即便我知道他很疼爱我们,我内心亦横亘着难以逾越的交流障碍。除非逢年过节和生日,我平时鲜少登门去看望他。
十年前,我以为生活就是风轻云淡,是日长夜长,是慢慢地过,慢慢地老。
时光一去不复返,愿君惜取眼前人。(图片来自网络)转眼,十年岁月倏忽逝。
如今,我偶然来到简书,心存“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的欣喜与亲切。
我其实远离文字已有些年月。昔日流连的文学网站已多年不去,偶尔点开,只见漫天的广告与付费作品充斥首页,我找不到散文版面的入口。之前停驻过的论坛亦因各种原因不复存在,曾经一起付出过热情与善意的朋友散落天涯各自安好。
微信不知何时开始大行其道。我被拉入各种群,缄默着看一堆人发搞笑图片,聊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话题,或者眼瞅着群员被集体打了鸡血似的,深夜十二点仍在不眠不休哄抢红包。而微信朋友圈,有人常常晒出被精心修饰过的美丽与幸福。
这个世界已有太多的改变。
就像当年的纸片姑娘M,她早已不再喝中药,顺利诞下的小小王子如今已有八岁。她告诉我,原来孩子和父母也是有缘分的,急不来。
和M一样,我已为人母,早已离开了那座人声聒噪的院落走向了新的岗位。我没有在文学的世界里徜徉得更远,我在现实面前学会与职业握手言和。我将书架上沈三白的《浮生六记》和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挪了挪位置,郑重其事地摆上《会计专业相关知识》、《审计理论与实务》、《金融道》诸如此类的书籍。是的,为了胜任自己的工作,我选择了钻研,选择了参加各类培训和学习,选择了坚持考职称的道路。后来,我升职了。
那位被人惦念的剩女L,她不久后考入本市的财政局,接着有机会借调至省财政厅,在参加一次全国性的检查工作时,她和一位来自财政部的戴眼镜的未婚男纸分在同一组,负责内蒙古某一区域的检查。后来,她调去了北京,是的,那位眼镜哥哥成了她的先生。
只是,原本住在我家楼下的小舅,他后来搬去更大更高的房子里,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他的退休生活,在2015年的秋天,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十年光阴,爱情会有,孩子会有,只要努力,升职也会有。然而,当你身边的人离去,便永远也不再回来。
我常想,如果时光真的可以倒回十年前,我可能依然会平平淡淡地过着波澜不惊的生活,但我一定不会忘记在每天下班后抽空去楼下的小舅家看一看,坐一坐,或者,在某一个周末,在小舅后山的菜园里,帮他浇浇水,陪他聊聊天,对他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长命百岁,你要保重身体,要舍得吃穿,如果可以,我还想告诉他,不要再亲历亲为去移民基地盖那栋八层楼的房子了,那只会让你操劳过度,让你在突如其来的恶肿面前无力还击直至溘然长逝。
然而,时光始终如流水,奔腾向前,永不停息。
在过去十年里错过的遗憾的忽略的,愿你我在下一个十年二十年里珍重、把握和善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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