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城一带,是可以赏尽这远京的繁华的。虽然只是一座边陲小城,但也是独具特色的——什么郡县间的祀神活动,总有耍戏法的戏家班子的身影;什么大大小小的民间佳节,必定附带着一方水土养出的点心小吃……
虽然临行之前,他的乳母——被称作俞娘的那个女人——已经是尽力地把平江描绘的天花乱坠了,但是对于这迁居之故,武奕轩仍然是满心怨气的!
俞娘那样说,不过是觉得他年纪小,好糊弄罢了!他心里可是识的清楚的——京城就是京城!这平江的一隅之地,再怎么热闹,比起天子脚下的繁华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
他不喜欢平江,他喜欢的是京城!
大半个月的颠簸劳累,令让他觉得更是厌烦,望着车窗外边的树林子,他倒忍不住开始想念京城里他们家的那大宅子了!
"轩儿,一会儿见到你爹爹和郡守大人可千万不要失了礼节。"武夫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才又回过头来看向了身边的小儿。
"知道了——"武奕轩的不耐烦都是写在脸上的——不满也是。
武夫人自是明白儿子的心意的,便抬手覆在了他的头上,"轩儿,娘知道你喜欢京城,可是……京城是虎狼之穴——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你爹爹的苦心了。"
"嗯——"武奕轩应和的敷衍,一个字愣是拖长了调子。
武夫人无奈,想转移了话题,便又道:"平江城虽小,难保你不会喜欢呢。而且,我先前听你父亲说过,那平江郡守家也有一个跟你年纪相仿的小女儿,兴许你们还可以做个玩……"
武夫人"伴"还没出口,武奕轩已经是一掀帘挤了半个身出去了。他倒是嗤之以鼻,"女孩子——我最讨厌女孩子了!"
车夫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公子哥吓了一跳,连忙喊停了马。待回过头来看身边的人时,小小的身影已经落在车下去了。
"平江!平江!破地方!我就是不喜欢这……"狗尾草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打着面前的树,仿佛惹恼他的是那树而不是什么人。
"哼!我才不要在这里待着呢!"云靴踢在树干上,哗啦啦的一阵,便是落下一堆细碎的粉末来——铺了一头一脸,他更是恼火了。
"要去你们去,小爷我才不要去呢!"手里的狗尾草被愤愤地摔在地上,转弯间树前便只剩下了流动的空气了。
……
"夫人,您也别生气,小公子生便在京城,八年一番终究是习惯了的!"见武夫人愁容不展,奶娘俞娘忙走上前宽慰。
武夫人收回目光,却只是叹气,"他的心思……我自然是知晓的,只是这朝堂暗波翻涌的急——若不走远些,迟早得覆了我们这小船啊!"
俞娘是下人一个,懂不得这朝堂之事,但是关于坊间流传的一些,她也是知道的——盛传,当朝天子沉迷酒色,国家大事全权交由朝堂大臣陈禄酩和皇家国戚石毅成两人。
若是两位贤臣辅佐君王倒也无妨,可又偏偏是这两家八字不合,黑白反调相唱!皇帝自是不管的,于是两家累年下来直接把朝堂分成了两派,民间于是流传"萧家朝堂两家分,一半石头一边沉(陈)。"的戏言。
"哎?小公子呢?"武夫人的一声惊叹将俞娘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武夫人已经站起身来快步迈开了。
"夫人,您慢点。"她也便忙爬起身来追了上去,一边又打手招呼了附近慵懒的歇息着的家丁婢女们。
"我这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走出不远距离,视线里却只有穿插着的树木的影子,武夫人不自禁地皱紧了眉头,握着手心里冒出一团冰凉的汗珠来。"俞娘!俞娘!"
"夫人,夫人,您先别急,小公子正是贪玩的年纪,该是又被什么吸引去了,我这就让他们去找——您先别急!"一边抬手搀扶了浑身颤抖着的武夫人,俞娘又连忙回头朝后边的一众下人使了眼色。一众随从立刻四散开了,原本寂静无声的树林子里一下子传呼许多呼喊声来。
……
武奕轩起先是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呼喊声的,所以他本能的加快了步子——一口气跑出了好远,直到一点听不到那烦人的声音了才停了下来。
两只手撑着膝盖大口的喘息了好一会儿,他才觉得身子累了,便就地瘫坐下来。抬头远眺,便看到他们来时的路,路的上边,是撑在远山头顶的一片红霞,太阳的一角就在那红霞的中央插着。
他将两只手撑在身后,伸展开了两条腿,看着那落日,竟想起那花满楼的红烧狮子头来——也是这样诱人的颜色,而且不单单是色儿好看,味道也是一绝……想着想着,他就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四下环顾,荒郊野岭连个活人都看不到,更别说什么吃的了!他现在倒是有点后悔了!可是一想到京城的那些好吃的,好玩的,他又使劲的摇了摇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是他父亲教给他的,可是很长的一段里他只记住了这几句——对于诗书,他向来是不热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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