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

      现在回头想一想，自己都会吓一跳，和她牵手一起走路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这么一说，仿佛自己现在已经是个老头子了，其实那时候自己也不过只是个情窦初开的懵懂顽童罢了。可顺着这十多年的月光看过去，那张泪盈盈的面孔和纤弱的身影却一直无法无法淡忘在纷杂混乱的记忆里。倒也不是经历过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其实从牵手到分手也不过只有一年多的光景罢了，这其中虽然有过花前月下的海誓山盟，更多的倒是无端的争执和吵闹----一部俗套的言情小说，可透过这十多年的月光看回去，却是一幅意境深远的写意画。

      回想起来她最初喜欢的并不是我，她喜欢的是她一个远房的表哥，我只不过是坐在她身后的一个朋友罢了。她的表哥和我们在同一个班里，名字已经不记得了，似乎是姓郭，人长得很高很干净，带着眼镜很斯文很温和的样子，不似我们班里的男生只知道追着打架，嬉皮笑脸。但我这位姓郭的同学并不喜欢她，不喜欢也就罢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两个人说完话或传过纸条之后，她总是很伤心的坐在那里哭，红红的眼圈让人很心痛的样子。记得有一次看她铰了一段头发仔细的包好了找人送过去，然后傻傻的坐在那里等待下一个伤心的结局——果然，又是一个红红的眼圈。

      总是对着一个泪盈盈的脸的我最终还是忍不住了，每次她哭的时候我都会和她同桌换位置来坐，耐心的等她哭完，细声细语的安慰她，说个笑话逗她开心，基本都没有什么实际效果，话都说完了就陪她安安静静的坐着，各自默默想着心事，有时她会用力拉我的袖子，我知道她很难过，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很心痛的感觉。

      后来写了人生里唯一一篇情书，回想起来自己有些感动，一个初中的孩子，竟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千多字，而我那时候收到的最多的也没有超过三百字的。很难想象那个时候的情景，一个羸弱的男孩伏在桌上，把一腔的柔情宣泄在那几张信纸上。紧张到如何交给她的已经记不清楚了，但事情的结局却是清晰的可以把每个细节都回忆出来。那天要和同学逃课去打游戏机，被她喊住了，慢慢的说了下面的话，意思是让我不要逃课，等下了晚自习送她回家，说自己走有些怕，语气很平静，并没有看着我，我估计我当时脸有些红，面颊热热的感觉到如今似乎都没有退下去。

      她表哥始终是我们之间的一块伤，因为对于她和那位姓郭的同学之间的事情我本身是最清楚不过的了，那时候又免不了孩子气，走到最后也不过是吵了又吵，分手也分的很平静。整个的过程大有一种虎头蛇尾的感觉，就好像新婚的夫妇一样，一开始满怀憧憬 向往新的生活，不久就会被各种生活琐事烦恼而相互指责。我对于以前的事竟然耿耿于怀，常常恶语相讥，每每是不欢而散，两个人都很受伤的走开。回想起来也很有意思，当初追求她的时候并没有在意他与那位姓郭的同学的感情纠纷，反而常常开导安慰她，等她成了自己女朋友的时候，那段纠纷反而成了横在心头的一根刺。

      孩子气的爱情总是容易比淡忘的，而我却记了很多年，每每回想起来总觉得那时候应该是很浪漫的，可又实在想不起什么具体的事情了，似乎只有一个场景还能依稀回忆的起来，应该是在上晚自习回家的路上，那天的月亮有些微红，静静的偎在悠远而深邃星空。树影婆娑里，我轻轻拉着她的手，心里慌慌的，手上拿捏不好力度，汗津津的，我闻到风里有曼妙的脂粉的味道，垂着眼睛看着地上两个瘦小的身影，被路灯渐渐拉长的同时，越靠越近，满心欢欣雀跃起来。

      我说过，这不过是个很平凡的爱情故事，本身并没与什么可说的，只是放在心中太久，总会变得耐人寻味起来罢了。张爱玲有篇文章--沉香屑--第一炉香，在袅袅升起的紫烟中，讲述了一个伤感的故事。我想，我的故事太短暂了，大概也就一杯茶的时间把，当我说完我这段故事的时候，这杯茶也该见底了。可我的故事说完了，你的故事是不是也慢慢的浮了出来，把它沏一杯茶，让那些经过岁月风干的故事慢慢散发出一丝清香，一些苦涩，一些无法忘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