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边村，大多是老旧的房子。
穿过窄窄的巷子，来到一栋两层楼房子跟前，有个小院子，院子放了两辆摩托车和几辆自行车。狗蛋直接带他俩上了二楼，“这后面有洗澡间，厨房共用，我今儿买了锅和碗，等会咱弄臊子面吃”，说着进了房间，门后面靠墙放了一张床，床对面有扇窗户，窗户下面有张桌子，桌子上搁着一个行李包，挡住了大半个窗户。
他俩一颗心算是放下了，晚上仨人吸溜溜着面条，似乎一切又烟消云散，他们相信狗蛋，他们光屁股长大，他不坏，可能只是工作失误，可谁不犯错误啊，够剩有点错过数量，够望也有没焊紧，导致不良品客诉，受过批评。况且狗蛋租了房子，比在宿舍里好，一个宿舍住8人，上下铺真不方便，不怕呼噜声，而是男人劲大，上上下下晃得床吱吱呀呀响得烦人。
只是房租一个月190元，狗蛋得赶紧找工作才行。
01.
狗蛋慢悠悠找了半年工作，他说要找个好一点的，他俩问咋样才算好？狗蛋嘿嘿说，怎么也得找个坐办公室的啊！
“办公室？那得会电脑里，啪啪啪啪！”俩人用手比划。
“电脑，我已经学会咯。”狗蛋总是出他俩意料，一层层的捅破新世界，展现在他俩面前。
办公室的工作找到了，只是离他俩有点远，虽然同一个地方，从东头到西头坐公交车得一站，骑个自行车要半个小时。
“房子给你俩住吧，我有点远不方便，星期天再过来找你俩玩。”狗蛋又一次收拾行李跟他俩说。
经常在这聚，的确也生出感情来，他俩就应承下来俩人一起住，一人一半钱也不多，什么都是现成的。俩人退了宿舍，搬进了出租房。虽然慢狗蛋一步，也算是改善了生活环境。
开始狗蛋还经常过来，说说新工厂新工作，仨人一块吃面喝啤酒斗地主。后来就少了，他说工作忙。再后来他们一两个月才见一回面，都用电话联系。
狗蛋越来越好，这是他俩在他QQ空间看到的。高档场所，美食，身边依偎一位嘴唇红红润润的时尚姑娘，棕黄头发弯弯绕绕洒在胸前，硕大的耳环垂到肩上，眼睛眯成一条线，眼尾卷翘的睫毛更生出妩媚风情来。
第五年他们约好一起回老家过年。
狗剩和狗望带着这几年存的钱，狗蛋带着洋气的女朋友。回到村里，没有人问他们俩存了多少钱？啧啧说得最多的是，你看狗蛋家媳妇多洋气，说得话和电视上一样一样的。
听人说得多了，他俩不着急，娘们着了急，也是过了二十的人了，有早的已经是孩儿他爹了。
狗望娘问，在外面有没有中意的？有中意的明年也带回来个？听说外面的妮儿都不要啥彩礼。狗望“嗯！”一声，用重重的声调制止娘的话。
狗剩娘问，外面有相中的妮儿吗？见狗剩没回答接着说，恁姨家隔壁有个妮儿挺好的，趁过年见一面？狗剩说好。
狗蛋带着女朋友天天在刘叶家附近溜，却没见到刘叶一回，后来听说刘叶已经去上大学了很少回来。也就不再去了。
02.
狗剩相亲的妮好看，他一眼就相中了。
那妮也相中了狗剩的实诚，还有狗剩娘说的话，她说狗剩这些年打工存了不少钱，一结婚就把房子盖了，盖它四间大瓦房。
过了这村没这店，绿豆对王八，彩礼一过，五一就要把事儿办。
新婚当晚，狗望和狗蛋没在，他俩过完春节就回深圳了，工厂统共也没放多少天假，他俩也没办法等着他结婚。狗剩有点落寞，以前还说要闹狗蛋和刘叶的洞房，这到自己结婚了，他们都不在。说不出少了点什么。
晚上宾客尽散，入洞房。狗剩喝得有点多，初夏的晚上凉丝丝的，却像那年他们刚到深圳，汗不由自主的冒，有种新奇刺激的亢奋感。新媳妇坐在大红棉被的床上，他并坐在一起。用眼角余光不时地瞄，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啥。
媳妇看他不动，噗嗤一声笑了笑，扭过身来拿起他一只手，垂下眼帘摩挲一下他，像下定了决心一样猛抬起来放在胸前，狗剩颤栗起来，像过了电一样体内迅速激起一股热流，涨得无法抑制。抬起头手一用力，本能就把媳妇推到在床上。
一夜折腾。
老人常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他一直不理解。娘吃喝拉撒地拉扯他长大的，咋能忘了呢。可昨晚他好像有点懂了，当在媳妇软香的怀抱里，有了种为了媳妇干啥他都心甘情愿的想法。过后想来却又觉得羞愧。
说好的一结婚就盖房子，可马上是收麦天，大家都忙不合适。等到秋天？又觉得浪费时间，媳妇忽然说，那你带我出去打工吧，以后咱俩一起赚钱。反正之前的钱娘存着盖房子用。狗剩说，好。
来到深圳，狗剩另外租了一间房，在狗望旁边。夫妻俩很节省。每天中午休息一个小时，骑自行车赶回家，一把面条两个蛋，加些青菜，也吃得津津有味。狗望一个人，他在工厂吃食堂，倒也没觉得啥，各人有各人趣味。
仨人再聚时，狗蛋说要带大家看自己买的新房。他俩压根没想过，不是咱到时候回老家盖房子引凤凰的吗？买了房子，以后回老家怎么办？
“回老家可以卖了啊，再说，未来谁也说不准。”
房子是真的好，他们看的样品房，溜光地板乳白色的，堂厅一个大吊灯照得房间都温馨的。狗蛋指着旁边一栋正在建设的楼说，“我买的12楼，明年就能住了。”
狗剩和狗望也觉得好，可心想这得多少钱啊，我还是要在老家建房子呢，那爹娘住着得多有面子，这始终不是家，早晚也是要回去的。也就是看看摸摸说好而已。
可狗剩媳妇眼睛有了光，拉着狗蛋问多少钱？狗蛋把售楼小姐叫过来给狗剩媳妇，有啥你问她吧。
03.
第二天狗剩媳妇让狗剩打电话回家把存的盖房子钱寄过来，她要买房子做城里人。
狗剩的房子买对了，当孩子出生时，房子涨价涨了一半，孩子要上幼儿园时，房子又涨了一倍。虽然二十年房贷还有十多年，可是想到身价也是上百万的，想来也是高兴的。只是房子没办法卖，还要住不是，总不能卖了租房子住。再说可能房子还能涨价呢。
当然这也没办法跟狗蛋比，他现在已经极少跟他们聚了，见面话也少了，剩下只有逢年过节的问候。狗剩媳妇日子久了开始多了些抱怨，看看人家狗蛋，恁们一般大一起出来的，怎么就差那么远？！狗剩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听得不舒服就找狗望多喝两口酒，也就啥事都没了。
狗望没有买房，他没钱，工厂前年经营不善，几乎要倒闭。老板跟所有管理层开会说，大家面前两条路，要么倒闭，要么大家一起共度难关。人总是在困难时刻更能拥有凝聚力。所有人都都出了资，狗望把所有积蓄都拿出来了。他没有对老板说的什么上市什么分红感兴趣，只是在工厂干了十多年，他上学也才九年，他有一种强烈归属家的感觉，这里有他熟悉的人和每个角落。他只希望工厂能够渡过难关。
他依然是最迟钝的那个，没有跟着狗蛋发家，也没有跟着狗剩买房子。就连最近找的女朋友也是工厂里日久生情的。
狗剩酒喝多了第二天就头疼。可这次好像更厉害，恶心难受，腰疼的也更严重，去医院检查。结果一到医院，医生就不给出来了，一圈检查下来说是慢性肾功能衰竭，这是什么病？狗剩在网上查，慢性肾功能衰竭也就是尿毒症，治疗的最好方法就是换肾，而换一个肾至少需要20万，再加上治疗费40万是要花的。
狗剩吓瘫了，四肢没有力气，耳朵嗡嗡响。模糊只能看到媳妇的嘴一张一合，泪流了一脸。狗望来了，跑来跑去的办着住院。狗剩嗫嗫喏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晚上媳妇坐在病床前嘤嘤哭，我明儿回去就卖房子，卖个百十来万，减去剩下的房贷，40来万应该还是有的，你就放心吧，我给你治，我指定给你治。
“你先回去带小宝吧，说这两天爸爸有事不回来了。”狗剩摸摸媳妇头，想到刚上幼儿园的儿子，心生疼。对命运也生出愤慨来，这些年来，他本本分分做人，辛辛苦苦工作，怎么就要这么对他，哪儿来的公平？！卖了房子治病，治不治得好不说，媳妇和儿子住哪儿？家里少个人赚钱儿子要上学，怎么生活？前面像是个无底黑洞，无人回应。
狗望去找狗蛋，狗蛋正忙着开会，秘书说您稍等一下。
等到天黑才见着狗蛋。狗望说，找个地方喝点吧。狗蛋说今儿约好的应酬走不开，有啥事儿你说，改天有空咱再喝。
“能借点钱不？”狗望也就直接说出了口。
-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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