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子路不说,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
【注释】
▲公山弗扰:复姓公山,名弗扰(也作不狃、不扰),字子泄。公山弗扰是季孙氏的家臣,担任季孙氏封地费邑的主管。
▲以费畔:“畔”同“叛”。盘踞费邑反叛季孙氏。注:公山弗扰“叛”的是季氏,而非鲁国。
▲说:同“悦”。
▲末之也已:末,无。之,到、往。末之,无处去。已,止、算了。子路认为公山弗扰是一家臣,不值得孔子投奔。
▲东周:费邑在鲁国的最东面。吾其为东周乎有两种解释,一是在东边复兴周朝的礼乐;二是至少不会像东周那样“礼崩乐坏”。
【译文】
公山弗扰盘踞在费邑反对季氏,派人来请孔子,孔子想去。子路不高兴地说:“没有地方去便算了,何必要去公山氏那里呢?”孔子道:“他们召请我,岂能徒劳无益呢?如果任用我,我或许能在东边复兴周朝的礼乐文化呢?”
【知识扩展】
《孔子年谱》:五十岁公元前502年,周敬王十八年,鲁定公八年,孔子在鲁。公山不狃使人召孔子,孔子欲往,因子路反对而未成行。
公山弗扰,春秋时期鲁国人,复姓公山,名弗扰(也作不狃、不扰),字子泄。是鲁国当政者季孙氏的家臣,担任季氏的私邑——费邑的邑宰。
一、公山弗扰参与阳虎之乱
《春秋左传•定公五年》:“六月,季平子行东野,还未至,丙申,卒于房。阳虎将以玙璠[yú fán]敛。仲梁怀弗与,曰:“改步改玉。”阳虎欲逐之,告公山不狃。不狃曰:“彼为君也,子何怨焉?”既葬,桓子行东野,及费。子泄为费宰,逆劳于郊,桓子敬之。劳仲梁怀,仲梁怀弗敬。子泄怒,谓阳虎:“子行之乎?”
九月乙亥,阳虎囚季桓子及公父文伯,而逐仲梁怀。冬十月丁亥,杀公何藐。己丑,盟桓子于稷门之内。”
(六月,季平子到东野视察回来,还没有到家,十七日,就死在房地。家臣阳虎将玙璠与季平子一起入殓,玙璠是国君所佩之玉。昭公被逼出走,季平子代行君权,祭祀宗庙之时也佩戴“玙璠”。仲梁怀不同意,他说:“改步改玉”,认为季平子本来是定公的臣属,要用对诸侯的礼仪来埋葬一个臣子,这是不符合周礼的。仲梁怀的言下之意,现在新君鲁定公已立,是要季氏交出君权。阳虎不同意,想驱逐仲梁怀,就告诉了公山不狃。公山不狃说:“他仲梁怀也是为国君考虑,你怎么能怨恨他呢?”葬礼结束后,新任主政者季桓子巡视东野,到达费邑。公山不狃做费邑宰,在郊外迎接慰劳,桓子对他表示尊敬。慰劳仲梁怀,仲梁怀对他却不恭敬。公山不狃很生气,于是同意阳虎之前的计划,对阳虎说:“您要把他赶走吗?”
九月二十八日,阳虎囚禁了季桓子和公父文伯,并驱逐了仲梁怀。十月,阳虎要求季桓子授权给自己执掌季孙氏,季桓子不同意,阳虎干脆把季桓子的堂兄弟杀了。季桓子屈服了,十二日,季桓子在稷门里边盟誓,承认阳虎是季孙氏的代理人。)
从这段文字来看,公山不狃还是非常识大体的。
《史记•孔子世家》:“桓子嬖臣曰仲梁怀,与阳虎有隙。阳虎欲逐怀,公山不狃止之。其秋,怀益骄,阳虎执怀。桓子怒,阳虎因囚桓子,与盟而醳之。阳虎由此益轻季氏。季氏亦僭于公室,陪臣执国政,是以鲁自大夫以下皆僭离于正道。故孔子不仕,退而修诗书礼乐,弟子弥众,至自远方,莫不受业焉。”
(季桓子的宠臣叫仲梁怀,和阳虎有怨恨。阳虎打算驱逐仲梁怀,公山不狃阻止了他。那年秋季,仲梁怀越来越骄横,阳虎拘捕了仲梁怀。季桓子发怒,阳虎乘机囚禁季桓子,和他订立盟约后释放了他。阳虎从此越发看不起季氏。季氏自己也僭越礼法凌驾于公室之上,家臣执掌国政,因此鲁国从大夫以下全都僭越礼法背离正道。所以孔子不做官,隐退下来整理《诗》、《书》、《礼》、《乐》,弟子更加众多,纷纷从远方到达,无不接受孔子传授的学业。)
《左传·定公八年》:“季寤、公鉏极、公山不狃皆不得志于季氏,叔孙辄无宠于叔孙氏,叔仲志不得志于鲁。故五人因阳虎。阳虎欲去三桓,以季寤更季氏,以叔孙辄更叔孙氏,己更孟氏。”
(季桓子的弟弟季寤,季桓子的族孙公鉏极,费宰公山不狃,他们都在季氏那里不得志,叔孙家的庶子叔孙辄在叔孙氏那里不受宠信,叔仲带的孙子叔仲志在鲁国不得志,所以这五个人都投靠了阳虎。阳虎想要去掉三桓,用季寤取代季氏,用叔孙辄取代叔孙氏,自己取代孟氏。)
《史记•孔子世家》:“定公八年,公山不狃不得意于季氏,因阳虎为乱,欲废三桓之适,更立其庶孽阳虎素所善者,遂执季桓子。桓子诈之,得脱。定公九年,阳虎不胜,奔于齐。是时孔子年五十。”
(鲁定公八年,公元前502年,公山弗扰在季氏手下不得志。因为阳虎作乱,准备废黜季孙氏、叔孙氏、孟孙氏三家的嫡长继承人,另立阳虎平素所亲善的其它庶子,于是拘捕季桓子。季桓子设诈骗过阳虎,得以脱身。鲁定公九年(公元前501年)阳虎兵败逃亡齐国。这时孔子年纪五十岁。)
二、公山弗扰招纳孔子
《史记•孔子世家》:公山不狃以费畔季氏,使人召孔子。孔子循道弥久,温温无所试,莫能己用,曰:“盖周文武起丰镐而王,今费虽小,傥庶几乎!”欲往。子路不说,止孔子。孔子曰:“夫召我者岂徒哉?如用我,其为东周乎!”然亦卒不行。其后定公以孔子为中都宰,一年,四方皆则之。由中都宰为司空,由司空为大司寇。”
(阳虎出逃齐国之后,公山弗扰仍以费宰的身份盘踞费邑。公山弗扰大概也想有所作为,公山弗扰利用费邑反叛季氏,派人请孔子前往辅助。孔子遵循周道修行很久,但处处受压抑没有施展才能的地方,没人能任用自己,说:“周文王、周武王起于丰、镐之地而称王天下,如今费邑尽管小,但或许有希望吧!”打算前往。子路不高兴,阻止孔子。孔子说:“他们召请我,岂能徒劳无益呢?如果任用我,我将在东方复兴周朝的礼乐文化!”然而最终也没有成行。后来鲁定公任命孔子做了中都长官,一年后,各地都效法他的治理办法。孔子便由中都长官提升为司空,又由司空提升为大司寇。)
三、公山弗扰阻挠孔子隳三都
《左传•定公十二年》:“仲由为季氏宰,将堕三都(通“隳”huī,意为毁坏城墙),于是叔孙氏堕郈。季氏将堕费,公山不狃、叔孙辄帅费人以袭鲁。公与三子入于季氏之宫,登武子之台。费人攻之,弗克。入及公侧。仲尼命申句须、乐颀下,伐之,费人北。国人追之,败诸姑蔑。二子奔齐,遂堕费。
将堕成,公敛处父谓孟孙:‘堕成,齐人必至于北门。且成,孟氏之保障也,无成,是无孟氏也。子伪不,我将不堕。’十二月,公围成,弗克。”
(仲由做季氏的家臣之长。孔子准备毁掉三都,因此叔孙氏毁掉了郈邑。季氏准备毁掉费邑,公山不狃、叔孙辄(叔孙氏的庶子)率领费邑人袭击鲁国国都。鲁定公和季孙斯(季桓子)、仲孙何忌(孟懿子)和叔孙州仇(叔孙武叔)等人躲进季氏的宫室,登上武子之台。费邑人进攻,没有攻下。费邑人已经攻到了定公的附近。孔子命令申句须、乐颀下反击,费邑人战败。国内的人们追上去,在姑蔑打败了他们。公山不狃、叔孙辄逃亡齐国,于是就毁掉了费邑。
将要毁掉成邑,孟孙氏的家臣公敛处父对孟孙说:“毁掉成邑,齐国人必定可以直抵国境北门。而且成邑是孟氏的保障,没有成邑,这就是没有孟氏。您假装不知道,我不准备毁掉。”冬季,十二月,定公领兵包围成邑,没有攻下。)
鲁定公十二年(公元前498年),孔子已经是大司寇了。他开始实行自己的政治抱负。当时孔子的弟子仲由为季氏宰。孔子实行“堕三都”计划,所谓“三都”,是指季孙氏的费邑、叔孙氏的郈邑、孟孙氏的成邑。
《孔子家语·相鲁》:孔子言于定公曰:“家不藏甲,邑无百雉之城,古之制也。今三家过制,请皆损之。”(孔子对鲁定公说:“卿大夫的家中不能私藏兵器铠甲,封地内不能建筑一百雉规模的都城,这是古代的礼制。当前季孙氏、叔孙氏、孟孙氏三家大夫的城邑都逾越了礼制,请您削减他们的势力。”)
孔子“隳三都”的目的,是抑私家、强公室。叔孙氏、季孙氏吃尽了邑宰叛乱的苦头,支持孔子的这一主张,郈邑被顺利地拆毁;堕费时,却遭到了公山弗扰的顽强抵抗,最终费邑被拆毁。之后,成邑宰公敛处父反对堕毁成邑。十二月,鲁定公亲自率师包围成邑,也没有攻下。堕成之举,半途而废。
“堕三都”事件之后,公山弗扰作为一名政治流亡者,逃到齐国,后又辗转逃到吴国。定公十四年,鲁定公让孔子执政相事,齐国惧怕鲁国称霸,用美色迷惑鲁定公和季桓子,后来季桓子在进行郊祭的时候,违背祭礼没有把祭肉分给大夫(季桓子是否把祭肉分给孔子,不得而知。猜测孔子的权利越来越大,季桓子担心自己的权利受到影响,不想再用孔子吧),孔子失望之余也离开鲁国,开始周游列国。
四、公山弗扰不以所恶废乡
《左传•哀公八年》:吴为邾故,将伐鲁,问于叔孙辄。叔孙辄对曰:“鲁有名而无情,伐之,必得志焉。”退而告公山不狃。公山不狃曰:“非礼也。君子违,不适仇国。未臣而有伐之,奔命焉,死之可也。所托也则隐。且夫人之行也,不以所恶废乡。今子以小恶而欲覆宗国,不亦难乎?若使子率,子必辞,王将使我。子张疾之。王问于子泄,对曰:‘鲁虽无与立,必有与毙;诸侯将救之,未可以得志焉。晋与齐、楚辅之,是四仇也。夫鲁、齐、晋之唇,唇亡齿寒,君所知也。不救何为?’”
(吴国为了邾国的缘故,准备攻打鲁国。吴王询问叔孙辄,叔孙辄回答说:“鲁国有名而无实,攻打鲁国,一定能如愿以偿。”退出来之后,告诉了公山不狃。公山不狃说:“这是不合于礼的。君子离开自己的国家,不到敌国去。在鲁国没有尽到臣下责任而又去攻打它,为吴国效力,罪该当死。这样的委任就要避开。而且一个人离开祖国,不应该因为有所怨恨而祸害乡土。现在您由于小怨而要颠覆祖国,不也很难吗?如果派您领兵先行,您一定要推辞。君王将会派我去。”叔孙辄悔恨自己说错了话。吴王又问公山弗扰。公山弗扰回答说:“鲁国平时虽然没有可靠的盟国,危急的时候却一定会有愿共同抵抗的援国。诸侯将会救援它,是不能实现愿望的。晋国和齐国、楚国会帮助它,这就是吴国的四个敌国了。鲁国是齐国和晋国的嘴唇,唇亡齿寒,这是您所知道的,他们不去救援还干什么?”)
了解了本章所涉及的史实,我们可以对公山弗扰有了一定的认识。当时公山弗扰是费邑行政长官,其人所为也还是可圈可点的。即便是在孔子隳三都时反对孔子,最后败逃吴国,从其“不以所恶废乡”看,公山弗扰是极其具备爱国主义情操的,我可以有不同的政治主张,甚至被逼逃亡国外,但不可以因为自己的怨恨而祸害自己的祖国。而他任费宰时,“以费畔”,是利用费邑反叛季氏。此时颇有“清君侧”的勤王之师的架势,其召孔子,想必也是要有一番作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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