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凯斯特诺明早要出王城办事,一个多月后才能回来。他叫我今晚早点睡。我没有听他的,而是努力学习一直到凌晨三点半。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
我的父亲杀了鲨鱼,谁杀了我父亲?
除了霍白,没有任何人声称和我父亲打过仗,这是很让我奇怪的一点。我的父亲德利生前是图兰特的总将军,理应有不少战友,也许是我的社交面太窄,最近几个月我在权力塔里发现权力塔里的绅士大多是比较年轻的,没有人知道十九年前事件的具体前因后果。大宰相也许知道但我去问他他肯定不会回答。
我在淑女帮的时候,没有人曾经告诉过我我的父亲生前是个怎样的人?他究竟是为何而死?直到我为了救达达偷偷溜进魔族人的领地,魔族人说我父亲是个以残忍方式杀害他们首领的残忍奸贼。
如今,我知道我父亲的死跟十九年前鲨鱼的死有关,但他是在鲨鱼死之后才去世的。但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还是没有人跟我说起我父亲的事?
让我奇怪的另外一点,我前后已经跑过档案馆数十次了。无论我采取怎样的检索方式,我在档案馆能查到的有关魔族、魔毒的说法还是仅限于一些笼统的概述。我还是查不到任何具体档案,我依旧查不到十九年前鲨鱼的死、查不到我父亲死亡的真相。
我真得很想知道,我的父亲杀了鲨鱼,那谁杀了我父亲?
满心的疑问,我无法入睡。那一段故事好像是是被特意掩埋的过往,是一个上了锁的秘密。我感到有人在特意隐藏着,而且是有序的、持久的隐藏。
档案馆这条道看来是行不通了。我想着日后如果有机会我可以从旁敲侧击一下霍白,他并没说谎,他真得是我父亲生前的战友。或者等着我的养父图兰特国王回来以后。我之前见我养父的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而且从没有跟他说除了"您好,陛下,我是安莱,您还记得我嘛?"以外的话。但现在不同了,我成了总督秘书,会有更多的机会见到国王陛下。
忽然只觉得耳膜一阵振动,一串沙沙的脚步声,从远至近,是从楼下传来的。我跑出来,看见有人提着一箱行李站在门口,天色太暗了,看不清他的脸,只看他身材颀长很像是凯斯特诺。
"你这么早就要走吗?"我走下楼梯。
"我才回来呀。"那人说道,声音比凯斯特诺低沉,却很悦耳像是竖琴的声音。
他慢慢的走近,我依旧看不清他的脸,但看见了他头发的颜色,银白。
我顿时知道来人是谁了。
伊利斯,全图兰特最美的男子,我的未婚夫。他通过一场订婚换取了去冰城的机会,如今他是冰城总督了。
我就站在楼梯中央,一言不发,隐忍着情绪。
伊利斯定定地站在远处,一动不动,我感受到他正看着我,他炯炯的目光仿佛在黑暗中也看得见。他的目光仿佛不在观察我的容颜而在窥探我的内心。
虽然他此刻一动不动,我肯定他下一秒就会向我走来,我的脸颊发烫,心思发慌。
"你不欢迎我对不?"伊利斯一边走近一边说。
这个男人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如果他爱过,又怎会狠心利用?他把我骗进红枫林以后,又头也不回地狠心抛弃。我原本当他是朋友,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可他就是那么做了。
我忽然什么话都不想说,转身径直往楼上走去。
伊利斯见状直接把沉重的行李扔在地上跟上我,他边走边脱下帽子手套,一只一只丢在楼梯上
我走进二楼的房间,想把门关上,一只手却伸过来阻挡了我的举动。
"你想干什么?"我问。
"我赶了两个月的路才回来看你。"伊利斯推门而入,不经意间弄翻了一叠放在门口的文件。
"别碰这些文件,凯斯特诺好不容易才整理好。"
"凯斯特诺?"伊利斯问:"我听说你在给他当秘书,这是真的吗?"
"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真没想到,才二十六岁的凯斯特诺,在温暖的草木城呆了六年,回来后成图兰特的总督了!不过,你当上总督秘书我挺为你高兴的。"
"为我高兴?"
"是啊,你把我临别时候的话听进去了,多增长智慧,智慧是最好的嫁妆。你这么听我的话,我怎能不高兴?"
"……"我无语。
伊利斯却继续以竖琴般的声音说:"我说,那个凯斯特诺跟我相比他在床上表现如何?"
"你说什么?"我生气地说,"你胡说什么?凯斯特诺从来没有…"
我气坏了,浑身都在发抖。真搞不懂,我跟他解释这个干什么?
"滚开,伊利斯,你没有资格猜忌我。"
用力把他推出房门,死死地锁住门。我瘫软在地上,捂住脸轻轻地啜泣。
有那么一刻,我连杀了他的心都有。
二
凯斯特诺出办事要几天才回来,我难得空闲回淑女帮一趟,一是去见西维亚,二是躲避伊利斯。
先来到狗舍,见到了久违的大白和他老婆。大白老婆身上的毛都快掉光了因为她刚生完宝宝,身体会急速变瘦,因为新陈代谢毛全掉了。
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等冬天母狗身上的毛会长得非常浓密。
大白自己趴在凉暗处,对我手中的零食不感兴趣。
"大白!"我喊他,"过来!"
晃悠悠的来了,大白身上的毛也掉了不少,奇怪他是一只公狗。
去找公主的路上,我看见两个淑女推推搡搡地往西边走,面色潮红,脸上透着难掩的兴奋
擦身而过时,我听见她们说:
"冰城总督好帅!"
"比凯斯特诺总督还帅!"
我心里了然了,知道是谁来了。
那个阴魂不散的居然快我一步从权力塔来到王城了。
庭院里聚集了四、五个淑女,都在各司其职,有的频繁在伊利斯身边路过。名正言顺看他的淑女就意外的多。
"在冰城北部,被断崖的阴影遮住的斜坡上,大理石一样的大块雪层,从雪层上吹过来一阵一阵的凉气,不过这种凉气,使得开完花的腊梅的模模糊糊和忧郁的香气闻得更清楚了,使人回想到一种十分宝贵的,和早已经成为过去的东西。"
淑女们用目光表达着迷,淑女艾拉给热情地凑上去,"表哥,需要加点茶嘛?"
伊利斯一身锦衣华服,图兰特王城几年来第一次出现这样耀眼的男子。只见他温柔地笑道:"不用了,谢谢你。"
昨天晚上光线太暗,今天我清晰地看清了他的容颜。在阳光下伊利斯的脸美得不真实,却像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坐在不远处,他是那么真切,太阳穴的血管清晰可见,碧眼的眼睛中闪现着奇异古怪的笑容。
"伊利斯你在冰城的六年很辛苦吧?"西维亚公主问。
"不辛苦,在冰城我一直财源滚滚,心如天助,因为神知道我在天寒地冻的冰城坚守了六年,我坚守了六年,是因为姑娘值得我这么做。"伊利斯回答,而后笑吟吟地看向我。
这男人是长了不止一对眼睛嘛?这么远的距离,一直在跟淑女讲话,他是怎么发现我来了?
伊利斯冲我歉意地笑了一下:"没有提前跟你说我会来,介意坐到我身边嘛?"
我点头,坐到了距离他最远的位置。
"安莱,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西维亚说,"伊利斯是你的未婚夫,他带来了这么多的礼物。坐船一个月回来看你。你怎么能如此冷淡?"
我刚想说什么。
伊利斯开口:"没事,我习惯了,我在冰城时每天出门,寒风总对我抛冷眼。对比之下,安莱的目光可比冰城的寒风温柔多了。我不怪安莱,我早就猜到她会是这种反应了。她是在怪我去了冰城六年都没有回来。"
他的话虚假得叫我想吐。他竖琴一般的声音多听一句都是煎熬。终究是听不下去了,在我走人之前,伊利斯却拉住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了一句很难懂的话。
"你相信命中注定嘛?"伊利斯说:"你命中注定是我的妻子,你接受会是你的保护,拒绝无异于以身试劫呀。"
一开始我没听懂,直到被众淑女围攻时我终于懂了。她们在没人的地方堵住我。众淑女真是得了珊瑚的真传,说起教来都一道一道的。
"安莱,你是已经有个未婚夫了,你是已经有一个非常好的未婚夫了。但你如果接着这样不识好歹下去地话,你能保证你的未婚夫会永远爱你嘛?能量是守恒的。这世上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可能有天长地久的爱。你需要学会顺从,学会听话,他就会一直爱着你,像铁板钉钉一样,再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前提是你得值得他爱!"
兴许是觉得只有一个人说我太少,珊瑚叫淑女们一个一个地站起来说我的不是,一个一个地给我讲道理。
一个淑女说:"安莱你有一个未婚夫了,但你也不能想不付出什么,一见钟情,天涯海角矢志不渝,浪漫得不要不要的。"
第二个淑女:"安莱你已经有一个未婚夫了,可他又不是你妈,凭什么要无缘无故地爱你?"
第三个淑女说:"安莱你已经有一个未婚夫了,可最浪漫的爱不是一味索取,是等价交换。你不懂得听话顺从,他将来肯定会离开你的,因为你不值得。"
"听说她的未婚夫伊利斯是图兰特最英俊的男子,现在是冰城总督了。"
还有第四、第五、第六个…她们抱成一团,只有我站在团外。
三
伊利斯是全图兰特最美的男子,也是最坏的一个。他的归来置我于灰暗的阴影之下,暗疮悄然缔结于心。六年前的一纸订婚是我痛苦的根源。
"嗨,妹妹,我来了。"
我抬起头,"你怎么才来呀,索洛克?"
索洛克一身黑色劲装,烟色的头发扎在脑后。
"不好意思,我刚刚才打赢了二十场比武。"
索洛克顺着我目光所向的地方看去。
是索洛克惊呼:"伊利斯?这死人怎么还没死呀?"
"是啊,怎么还没死呀!"我重复。
索洛克说:"这个男人心机颇深不是好人,你赶快跟他退婚吧。"
我说:"其实在伊利斯归来之前,我已经写了十多份退婚申请,尽数被驳回,王城给出的解释一是因为伊利斯不肯签字,二是婚事是国王定下的,只有国王可以解除,否则永久有效。"
"永久有效?"
"我不敢想象,假若这订婚退不了…"
"你会怕?"索洛克问。
我远远看见伊利斯,他的身边围绕着淑女们,他们正在说笑。
"天不怕,地不怕,死都不怕的安莱会怕自己的未婚夫?"
"他才不是我的未婚夫!"
"抱歉…他确实不是,他不配!"索洛克抱臂站在我身旁。
"可恶的伊利斯,他明明长得那么好看。凯斯特诺也很好看呀,为什么凯斯特诺的长相和品质是成正比的,伊利斯的长相和品质是成反比的?"我说,
"安莱你是不是喜欢上凯斯特诺了?"
"没有啊。"
"告诉我,如果你喜欢他,我想我可以帮助你——"
"真的没有。"我说,"我想我没有喜欢上任何男人。男人有什么好?权力团里的那帮男人连基本工作都坐不好。他们全都没有我聪明,也没有我有魄力。他们比不上我。"
"这么有自信呀?"
"我不是自信,是变态了,呵呵,自从在男人群中工作后我似乎分裂成两个人格,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两个人格互相理解,互相爱慕,再也不需要有男人来爱我。因为现实中没有男人可以真心爱我,于是我变态了。"
"变态你个锤子呀,别吓我。"
索洛克笑着捶了我一下,继而拍拍我的肩膀。
"我知道你心里苦,都是伊利斯害的。假设他明天就要娶你,那你怎再在权力团当秘书呢?我觉得你应该把事实的真相告诉凯斯特诺,请他为你做主,取消这荒唐的订婚。"
"订婚是国王订下的,就算是总督也取消不了。"
告诉凯斯特诺我在六年前的夜晚独自跟男人偷偷去过红枫林,还在红枫林中发生了不可描述之事,我还不如尴尬地一头撞死在文件堆里算了。
"我有一个主意,安莱。"索洛克拿起一个苹果在嘴里啃着。
"什么主意?"
"还记得淑女碧拉嘛?"
自然记得,那个不知好歹敢威胁我,结果被我和索洛克合力吓离王城的淑女碧拉。
"索洛克,你不会和我想得一样吧——"我说:"哎呦,真怕你和我想得一样!"我心里有点没底,伊利斯不是淑女碧拉,我担心他会报复。
索洛克说:"有什么关系,我六年前就想教训他一顿了。如果实在不能退婚,那么可以采取另一种措施,让他不敢不退婚,最终效果是一样的。"
四
当着众人的面,伊利斯说:"在冰城我一直财源滚滚,心如天助,因为神知道我在天寒地冻的冰城坚守了六年,我坚守了六年,是因为姑娘值得我这么做。"
私底下,他说:"只有害我之心的人我可以原谅一次,若是将害我之心付诸于行动。我会用刀刃割破他的动脉。"
伊利斯在自己的脖子上比了个杀的动作。
这才是真正的伊利斯,他是一个狡猾又狠厉的人,过多的掩饰是没用的,不管他之前说的情话有多么像真的,但在他一次又一次的说谎中,也会把他的真实想法暴露于日光之下。
"红枫林里的事难道没有让你学到教训嘛?你是斗不过我的。"他轻声对我说,然后走到了大厅里,大厅里正端坐着图兰特国王的另外三位养子,鲁西奥、索洛克和凯斯特诺。
伊利斯拿出了一个红瓶子,"各位兄弟,我从冰城带来了一个好东西,这是已经被稀释过的低浓度魔毒,只需轻轻一嗅就可以夺走别人的心。"
伊利斯把瓶子放在桌上,打开瓶盖用手轻轻地扇,"魔毒不仅仅是魔族人的可怕之处,也可以被我们所利用。"
我一口气吹过去,直喷了伊利斯一脸。下一秒,他连人带椅子倒了下去。
"你没事吧?"
"没事,"伊利斯笑道,"摔得不重。"
索洛克看了看被砸坏的椅子,"也摔得不轻。"
"摔得我好舒服,再来一次好嘛?"伊利斯笑着说。
"神经病!"
"伊利斯,你是不是在故意装着吓唬人。"索洛克将瓶子拿过来,对着凯斯特诺吹。
凯斯特诺只是皱了下眉。
"你得用手轻轻扇。"
索洛克用手扇了十七八下,凯斯特诺岿然不动。
"绝对是在吓唬人。"索洛克转身对着鲁西奥扇了两下。
鲁西奥瞬间站不稳了。
"这是麻醉剂嘛?"
伊利斯走过去,"鲁西奥,我问你,是不是心里不服凯斯特诺?"
"是的,明明我年纪更大…"
"你是不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是的,我是小心眼。"
"哈哈,你的心里秘密全说出来了,真的还挺有效的嘛?"
伊利斯拿过小瓶,停顿一下,转身,将扇到我鼻子下面。
这男人到底想搞什么事情?我不知不觉,双臂已经缠绕上了他的脖颈。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伊利斯的竖琴一般声音仿佛毒舌私语:"说你喜欢我,安莱。"
我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我爱你。"
伊利斯的手握住了我的腰,把我拉劲贴近他的胸膛,下一秒,他的唇就贴在了我的嘴上。
我有些茫然,没推开他。
许久,许久。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记得嘛?"
"刚才在我吸入药水时,我眼前的人不是伊利斯,是另一个人。我看不清他的长相。"我说。
"那你还亲了他。"鲁西奥凉凉地说。
"什么?亲了他?"
"你还说爱他。"
"怎么可能?"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怎么不可能?已经发生了。"鲁西奥附和,"我们都看见了。"
"他们都看见了,我并没有强迫你。"伊利斯用手指抹了抹嘴唇上了唇膏印,意犹未尽地说:"放松点,凡事总有第二次!"
"魔毒真是个好东西,你之砒霜,我之蜜糖。我也不想再用这招,但你逼得我别无选择。亲爱的,我在此道歉。真心对不起。"
"伊利斯你混蛋,老天迟早会惩罚你的!"
"老天对我可好了!让我当总督发大财。老天可没工夫管你这闲事。"
我气得要打他,手腕从身后被人抓住了,竟然是神情复杂的凯斯特诺。
"……"
天旋地转,我从梦境回到了现实。
一睁眼就看见了雪白的天花板,我身上盖着被子。
还好只是一场梦,吓死我了。
我翻了个身,喘了口气,就在这一瞬间,我又被吓了一跳。
枕边一片鲜红色的枫叶,如同一淌血。
我这才发现在距离窗户边不远处长了一棵红枫树。满树都是这种奇怪的叶子。这是一棵魔族的红枫树,它长进王城里了。
我的天呐,这红枫树绝对有毒,不然我怎么会做这么古怪的梦?
五
这片神奇的枫叶有半个手掌大小,颜色金红,金色的是枫叶表面的一层薄纱,红色的是内里的神经与血肉,青绿色的叶脉,蔓延成网,虽然细密到不仔细观察无法看出,但是鲜活的,似经脉里面有灵魂在流动。
红枫树原本只生长于红枫林,那是顶著名的一片枫林,神奇之处在每一片枫叶,这片枫林里每棵枫树都长地粗壮、高大,最高的有几十米。整片枫林铺天盖地一百多公里,金红色的,在黑夜里尤为鲜艳,如同一大片熊熊燃烧的火焰。
鲨鱼生前用毒血作为原料制药,他死在红枫林里,血液却没死。如今,魔族人从红枫叶中提取他的血再制成药。
其实,按照大宰相的意思,王城后的那一大片红枫林应该全部被烧掉的。只是一直没有详细的计划,如何烧掉所有的红枫树,且只烧掉红枫林不波及临近的城镇。
我觉得可以适当地开始计划。
这一天,大宰相的男秘书阿廉冲进总督办公室指着我的鼻子说:"红枫林烧不了了,你的未婚夫要买下整片红枫林。"
"谁?"
"伊利斯呀。"阿廉说:"你还有别的未婚嘛?不就一个嘛?"
我一愣,"他买红枫林干什么?"
"说是要建城堡。"
不会吧?这年头渣男都能有城堡,天理不公呀!
因为凯斯特诺不在,所以大宰相的秘书来找我商量这件事。
我心里明白,冰城虽说是图兰特的组成城邦之一,距离远隔着一道海峡因此不受王城管辖,自立为邦,有一套和王城截然不同的政策和法律。伊利斯是总督,同时拥有冰城的管辖权、财政大权还有军权。
"冰城总督伊利斯,国王的二养子。伊利斯很聪明,大宰相本想让他委以重任,对方总是敷衍,也许是他志不在此。也有几次试探过他的口风,似是完全不知,又似是一带而过。始终不曾点破。"
"但是在图兰特王城,伊利斯要买下红枫林后的一大片土地,还要修建城堡。钱真多!"
"他给的价格也合理,没有不卖给他的道理呀。"阿廉伸出两根手指,"他给这个数。"
这个数?那真是够大方的。
"伊利斯家族的人同意嘛?"我问。
"不同意。伊利斯的姨妈提出不能买,可管不住她侄子呀。再说了,距离上次魔族人闹事,早就想要处理掉那片枫林,卖给冰城总督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什么好选择?"我不敢苟同,心里想着那片红枫林可以萃取出恐怖的魔毒,天知道伊利斯会拿那毒做什么事。
"本来是计划全部烧掉的。卖给伊利斯也算给王城挣一笔钱吧。"
听宰相秘书的语气大宰相已经同意了,我身为总督秘书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按照要求完成审计还有交易。
我觉得我应该去找伊利斯谈一谈。
伊利斯与我相差六岁,订婚的那年我才十六岁,他二十二岁。如今我二十二岁,他二十八岁。
如今,我是图兰特的总督秘书,他是冰城的总督。我告诫自己没有什么可怕的,阵脚不能乱,气场不能输。
坐在我对面,伊利斯嘴角弯弯,眼睛却没有半点笑意。
"伊利斯,多谢你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来看我。"
"不用谢,这是身为未婚夫该做的。"
伊利斯银白的头发,白得透明的皮肤,一双碧蓝深沉的大眼睛。尤其是那双眼睛,随时都在凝望着你,这让我感到害怕。
"你想要买下整片红枫林,我想知道你所说的"整片"是否包括红枫林后的那片方圆三十公里小城镇?"
"自然是包括的。"伊利斯说。
"那两亿元可能不够。"
"如果你觉得不够我可以再加五千万。"
两亿五千万?我冷笑一下,"你可知道有一家魔族人开的药工厂,专门从红枫叶里萃取魔毒,生产一种特殊的红瓶药?"
"还有那样的药工厂?"伊利斯似乎完全不知情。
"别装傻了,说要建城堡只是个幌子,那家药工厂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别开玩笑,我要药工厂干嘛呢?"伊利斯说:"我是冰城总督,我拥有一大城邦,轻轻一个举动就至少几千万,我要药工厂卖药嘛?卖药能挣几个钱呀?"
他的表情是如此地天衣无缝,让我看不出丝毫端倪。
"你就那么想要买下那片不祥的红枫林嘛?你的家族好像都很反感魔族呀。"
"那不是我,是我姨妈。"伊利斯说:"我姨妈忌讳魔族人。我其实无所谓,还是挺喜欢跟魔族有关的东西的。尤其是那片红枫林,是我们定情的地方。"
"定情?太搞笑了。"
"你不认为红枫林很美嘛?在最美丽的地方拥有一座城堡这难道不是淑女们都想要的嘛?"
"不要把我和淑女帮相提并论。"我有点动怒。在我眼中,淑女帮就是被伊利斯所洗脑的蠢女人帮。
"淑女怎么了?"伊利斯说。
"她们太傻太虚荣,被你的外表所迷惑没有看穿你丑陋的内心。"我说:"你就是抓住了她们心理上的弱点控制了她们。"
伊利斯不以为然:"你跟她们又有什么不同嘛?你尽心竭力帮凯斯特诺做事不就是不想让别人看不起嘛?你也很虚荣,不过你想要的比淑女帮们稍微高级一点罢了。淑女们被我迷惑,你难道不是被凯斯特诺迷惑嘛?"
六
我对这男人忍无可忍了。
索洛克来敲门:"安莱,公主有事找你。"
"好的,我出去一下。"临走之前我深深看了索洛克一眼,然后轻声把门带上。
我出去逛了一圈,二十分钟后才回去。
房间里,索洛克正在痛扁伊利斯。伊利斯穿着莲花丝织成的衣服,在撕打中被扯得七零八落。
就是这莲花丝,我不久前刚刚做过一次调研。荷花的花丝比蚕丝要更加的柔韧,用荷花丝纺织成的布料弹性会更好一些。但是荷花丝还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其寿命不是特别长,布料用一段时间之后往往会破裂。这些衣服都是一次性穿的,价格非常昂贵。
凯斯特诺跟我商量后禁止了莲花丝的贩卖,这种衣服太奢侈,会给王城造成不好的影响。
伊利斯居然在明令禁止下还穿莲花丝的衣服,明显是不把凯斯特诺放在眼里。这的一件衣服换成了钱够一个家庭生活一辈子。
索洛克用力拧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扼住伊利斯的脖子,
"六年前,我恨我自己,没能杀得了你。"索洛克说。
因为剧痛,伊利斯脸色煞白,但还是不不卑不亢地开口,"你是因为安莱才打我对嘛?她是你的堂妹,又不是亲妹妹。"
"安莱就是我的亲妹妹!"
武功比不过只有被打的份儿,伊利斯跪在地上,只见他悄悄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向索洛克袭来,却被索洛克一记手刀打掉了。
索洛克一脚踩在伊利斯胸口:"玩阴的?我会让你的世界阴暗到你后悔见过太阳。"拽着头发把伊利斯拎起来,"一次放过你,代价就是你两次的胡作非为,赶快把退婚书签了,少受一点皮肉之苦。"
"这可不行。"伊利斯笑着说,"要是传出去我订婚一个退婚一个,我不就贬值了?"
伊利斯都吐血了,说的话还是如此的嚣张。
我看见他的脸色白得像一块手帕,以为他快死了。
"哥哥,够了,杀人是犯法的。"我推门进来:"对付卑鄙的人可以有其它更卑鄙手段,不至于非杀了他。"
"就是啊,"伊利斯抹了一把血,"忍无可忍,可以重新再忍。想开一点吧,索洛克,老天爷不会为难头脑简单的孩子。"
索洛克发狠,又打了伊利斯一拳。
"别打了,真要出人命了。"
"看在我妹妹的份儿上,这次先让你活。"索洛克说,"不过伊利斯,人生自古谁无死,你再敢欺负我妹妹我就把你活活打死!"
送走了索洛克,我很耐心地为伊利斯擦脸。伊利斯脸上有多处伤,身上的伤更多。
"请把外衣脱下来,我给你上药。"
伊利斯瞪了我一眼,一边脱衣一边说:"安莱你别给我装好人,我都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
"你一直都躲在门外,等索洛克打够了才进来制止。"
我没有否认,把莲花丝的外衣叠好,盘算着就算撕坏了也值不少钱。
"稍等一下,我去拿药。"
我在抽屉里一顿翻找,把瓶瓶罐罐都堆在地上。
七
伊利斯指着其中一个瓶子:"伤药不就在那儿嘛。"
"谁说我在找伤药?"我说,"我在找我珍藏的毒药。哈,找到了!"
我拿出一个小红瓶兴奋地走向伊利斯。
"你确定这毒药够毒嘛?"
我闻言,又折返回去,拿了一卷绷带。
"不够毒我也可以用绷带勒死你。"
可惜的是,我勒死伊利斯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实施,西维亚公主就来了。她一声平滑的白色丝绸长裙,那美丽的头发披散在身上,波浪起伏,金光闪闪。
"我的天呐,伊利斯,你怎么伤成这样?"西维亚惊呼。
我立刻把红瓶药藏到身后,"他不小心跌的。"
公主心疼地查看伊利斯的伤,"伊利斯,到我的房间吧,我亲自为你上药。"
我瞪大了眼睛,我的天呐,伊利斯迷惑淑女帮也就算了,连西维亚公主都被伊利斯迷惑了!
伊利斯神情也很惊讶,但还是笑着说,"公主的命令我哪敢不听?"
"安莱,你要来帮忙嘛?"公主问。
我不情愿地跟过去,一路上都没有给伊利斯一个好脸色。
西维亚注意到了我的不情愿,"安莱,如果我是你,对自己的未婚夫一定要温柔一点。"
西维亚去取药。
"你还能再无耻一点嘛?"我对伊利斯说。
"抱歉,身为你的未婚夫不该进西维亚的房。但请理解,我受伤了真的不敢让你单独给我上药。"
我咬牙:"西维亚公主还不知道你的真面目。"
"不要用这种鄙视的眼神看着我。"
"你介意嘛?"
伊利斯说:"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但君子大多是很傻的。我的性格是唯利是图,我喜欢保持这种性格,自然也不会在意你的鄙视。我记得索洛克来打我之前说的是"安莱,公主有事找你"可事实证明,公主根本就没事。你是和索洛克串通好的!"
"打你一顿又如何?"我说,"六年前你强迫了我,然后将我丢弃在红枫林中。"
"这话你说得不全对。强迫我认但我从来都不曾丢弃过你。"
这时,一声瓶子碎裂的声音传来,我和伊利斯不约而同地看向正在忙着找药的西维亚公主。公主很认真地找药,她对伊利斯的伤很上心。
伊利斯说:"安莱,有本事你跟公主讲,六年前我把你骗进红枫林里强迫了。我出一百万赌你没这个胆。"
"准备好一百万吧,我马上就去说。"
"再加一百万,我赌你说了她也不会相信。"
这时,西维亚公主拿着药走进来。
我刚想开口,伊利斯却抢先一步:"公主,有个事情我想向您解释一下。我和安莱是有点小摩擦,但这不是安莱的错。错误归咎于我不是个完美的未婚夫,我送了太多礼物想要弥补,婚是国王订的,很隆重。爱情很奢侈,不是说有就有。安莱有点小情绪都应该给予理解和包容…"
伊利斯容貌俊美无双,他带着伤说出的话,语气真诚无比。
我沉默了,说任何话前都要考虑一下目的和后果。我想此刻无论我说伊利斯什么,西维亚确实都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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