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邦有不少人自诩:勘破了西游。其实,打通西游仙俗任督二脉,可不是盖的。
说个简单的话题,唐僧爱吃糖。砖家多半会迷茫,懵逼!
什么?唐僧爱吃糖?你说的不会是“糖僧”一一苏曼殊吧?
告诉你:不是!苏曼殊的那点修行,还真配不上西游。
我说的就是江流生陈玄奘,唐太宗的干御弟,唐僧!爱!吃!糖!
这个事,在《西游记》中几乎个个都知道,为什么我们却不知道?
01
唐僧爱吃糖,那不就真成了糖僧吗?
这个“白胖和尚(73回)”,妖精看着就谗,说唐长老是苦行僧没人信,说他是个甜食党,还真有点靠谱。
为爱甜这件事,猴哥作为取经团队绝对的顶梁柱,㧗评过唐长老。
取经行至黑水河时,唐三藏听到河水响动,心惊肉跳,大呼小叫的,直性子的悟空说起话来一点也没客气。
43回,(悟空说三藏):你如今为求经,念念在意;怕妖魔,不肯舍身;要斋吃,动舌;喜香甜,触鼻⋯⋯怎生西天见佛?
孙悟空这是借眼耳鼻舌身意这六根,说佛家的六贼。《涅槃经》曰:“六大贼者,即外六尘,菩萨摩诃萨观此六尘如六大贼,何以故?能劫一切诸善法故”。
口舌之欲,为求身外。唐圣虽是大唐得道的高僧,可毕竟凡心未了。登仙班、成正果,可食糖不变。点破凡心,这让圣僧很尴尬,他只能“默然沉虑(43回)”。
但也只是从另一个侧面透露出:唐僧的秘密,爱甜食。
佛家斋戒,糖是不在其列的,甜东西可以随便吃。佛典《戒律广本》说:禁吃荤。荤不是肉,佛教肉叫“腥”。
荤字应读xun(熏),是气味浓烈蒜、葱、韭等蔬菜。
悟空所说甜(甘),也是道家讲的五味之一。甘为五味之首。
糖虽然不是僧家之戒,僧道皆认为其不利修行。道家宗师文子《玄通真经》讲:“五味乱口⋯⋯嗜欲使人气淫。”
但是,西游偏偏处处皆甜,大餐必蜜。而且,还不止唐长老一人好这一口。
愛糖是明代中后期上流社会最大的特点。糖成了装点门面,宴饮必有的礼仪性食品。取经团四人,书中明确肯定爱糖的另一人,就是二师兄。
但八戒因食量太大,许多时候,傻傻地让人分不清是贪食还是贪甜。
54回,(女儿国)八戒那管好歹,放开肚子,只情吃起。也不管甚么玉屑、米饭、蒸饼、糖糕⋯⋯一骨辣噇了个罄尽。
这样的吃法,甜的不甜的全吞了。可是,在朱紫国猴哥用甜品引诱八戒,让八戒漏了馅。
68回,行者道:“饭店又有好汤饭、好椒料、好蔬菜,与那异品的糖糕、蒸酥、点心、卷子、油食、蜜食,无数好东西,我去买些儿请你如何?”那呆子闻说,口内流涎⋯⋯
这猴子要请他吃异品的糖糕、蜜食,八戒真上当了!
难道圣僧们不知道,糖给人的口舌之快,皆是红尘凡欲?
02
细品西游取经团师徒几人,还真是唐僧与八戒二位凡心最重,前者嗔重,后者色重。
大圣怪师父抵不住甜食的诱惑,他自己就不喜欢吗?
取经路上,猴哥面对甜食,展现严重的自律自觉和不感冒:我是齐天大圣。
14回,老者道:“那个恶的(猴哥)却非唐人。”悟空厉声高呼道:“你这个老儿全没眼色!唐人是我师父,我是他徒弟。我也不是甚糖人,蜜人,我是齐天大圣。
呵,掷地有声啊!这语气俨然已修成正果,不食人间烟火了。
西游中的孙行者,在取经一路上,几乎没有什么可诱惑了他。沙和尚虽言语不多,也是一个洁身自爱的人。那沙僧呢?灵山遥遥在望经铜台府冦员外家时,甜糖满桌,最能见沙师弟的喜恶。
96回,金漆桌案,黑漆交椅。前面是五色高果,俱巧匠新装成的时样⋯⋯第四行五大盘闲食。般般甜美,件件馨香。
面对“看盘簇彩,宝妆花色色鲜明;排桌堆金,狮仙糖齐齐摆列”,八戒劝沙僧:“放怀放量吃些儿(96回)”。
沙僧的回答很有节制:“二哥说哪里话,常言道:‘珍馐百味,一饱便休。(96回)’”
唐长老不同,他是不折不扣、至死不渝的甜食党。
不像八戒,到灵山后证果后,再也吃不下去任何东西。就那点幸福,还弄没了。
历经14年磨过81难,真经取回,太宗皇帝思“御弟之功,至深至大,无以为酬(100回)”。
中国人的口味,总体上是偏重的。对于糖,我们的民族有一种特殊的爱。这是种美好的感觉。按中国人的习惯,搞答谢宴!这顿饭,甜得让人咋舌。
100回,“烂煮蔓菁,糖浇香芋。蘑菇甜美,海菜清奇。几次添来姜辣笋,数番办上蜜调葵⋯⋯还有些蒸酥蜜食兼嘉馔。
本来的素食,加入了大量的糖蜜和甜品。糖浇香芋,分明就拔丝香芋啊!
这些菜中,有两样菜供不应求:姜辣笋一一几次添加。另一种就是蜜调葵一一这个用蜜调的甜口菜最受欢迎了,数番重新上菜。
素宴可就请“师徒四众(100回)”吃,甜食分分钟钟就光了。此时,八戒食欲全无,猴子、沙僧从来都适可而止。
这甜食是唐长老一人享用了吧?
03
西天取经走过的国家,似乎也知道唐僧爱糖,大都以素斋加甜食宴请大唐圣僧。
69回,(紫朱国)宝妆花彩艳,果品味香浓。斗糖龙缠列狮仙,饼锭拖炉摆凤侣⋯⋯素有蔬肴笋芽木耳并蘑菇。几样香汤饼,数次透糖酥⋯⋯般般添换美还甜。
仔细看这一回,行者、八戒、沙僧,被国王不停敬酒,喝完小杯换大杯。唐僧倒是乐得大嚼一顿。
宴会上大摆糖果,口味弄的甜蜜蜜,是明代人一贯的重口味和风尚。
那会儿,设宴席摆桌面,必须请人将糖块粘成高高的狮子、大象等动物,供主宾欣赏和食用。
明末《枣林杂俎》,写嘉靖进士卢岐嶷,与汪道昆都在户部任职,二人就曾讨论:“宴席有糖狮象。”
明代中后期,社会奢侈之风盛行。对富足的追求成了风潮。糖,此时也实现技术创新,正合其时。大唐取经团队,能一路甜尽,真有赖于《西游记》诞生于大明。所到之处其实是都在享受大明朝甜甜的礼遇。
师徒四人到了比丘国,也是甜糖当家。
79回,御筵前,蔬品香馨。看盘高果砌楼台,龙缠斗糖摆走兽。鸳鸯锭,狮仙糖,似模似样⋯⋯几般蜜食,数品蒸酥。油炸糖浇,花团锦砌。
妖精们更是消息灵通:拿下唐长老少不得糖衣炮弹。
连陷空山无㡳洞里的妖精,金毛母老鼠,为唐僧摆素宴,也不忘用糖来撑门面,砸唐僧。素菜就有“烂煨芋头糖拌著(82回)”。
妖精都想着法儿用糖来甜倒唐僧,为什么我们反而不知道唐长老喜欢吃糖呢?
仙与俗,是西游的任督二脉。西游解读党们往往溺仙而略俗。
而糖,作为明代最好吃、最时尚的食品,正是当时世情高看的重要一点。
美酒敬嘉宾,甜糖奉要客。这多甜美的味道,绝对不能落下佛祖。
贞观13年,高僧齐聚长安化生寺,听唐玄奘开演诸品妙经。法会给佛祖的供品桌上,摆满了糖果甜品。
12回,炉焚檀降,香云霭霭透清霄。时新果品砌朱盘,奇样糖酥堆彩案。大明之糖无处不在。唐僧中糖枪在所难免。糖为明代宴饮之俗,而在这一点上,唐僧亦不能免俗。
看来,如来佛祖与其弟子金蝉子有同样的嗜好,也是无糖不欢!
明《遵生八笺》夏卷记:四月八日为佛诞辰,诸寺院各有浴佛会,僧尼竞以小盆贮铜像,浸以糖果之水⋯⋯以小杓浇灌佛身,以求施利。
浴佛都用糖水浇,这佛,可真是甜透了!
用糖之俗,无糖不宴。明季吃糖风让西游吃糖无处不在:灭法国赵寡妇的车马店,是“现成的狮仙糖果,四众任情受用。(84回)”
圣僧脱没脱壳,成没成果,都不能免俗啊!
大唐之糖,纯度不够,味道寡淡。大明制糖与大唐比,不止天壤!明代是本邦白糖、砂糖、冰糖飞起来的年代。
大唐圣僧们,穿越回明代,才算知道了:幸福在后面,这大明朝的糖,才是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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