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万”,白花花的胡子在轻轻抖动,他的手握着麻将颤巍巍的悬在空中,这一声沙哑的像是鱼骨头卡在喉咙里发出干瘪瘪的音却让其他几个人眼前一亮,精神焕发,嘴角扯到了眼尾和鱼尾纹连在了一起露出一个滑稽的笑容。白胡子老头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动,
心想:完了。
“碰!”
“胡了!”
两声苍老的像灌满泉水一般清澈的喜悦的音回响在这间小小的茶馆里。碰!胡了!碰!胡了!白胡子老头露出懊悔的神情。在手搓第二把麻将时,他还在想着刚刚那张二万。真不该打二万,该打六条!唉。
“嘿,张老头,回神了!该你出牌了。”
“菜钱都输光了,回去又要被老婆子骂了!”张老头颤抖着手打出一张六条。咚咚的麻将声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和着沉重的呼吸声拥挤在这间简陋的茶馆里。
这间茶馆开在正街,一到赶场的时候来来往往很多人,每月的一三五号周围村里的人都会赶到这个镇上的正街买卖生活用品。说来也奇怪,这家茶馆开了几十年,从一开始给赶场的人卖大碗茶提供一个歇息的地方到现在做成了一个娱乐场所,周围的店换了几个老板,就这间又小又破的茶馆仍然在正街向来往的人敞开着,用它特有的麻将声音咚咚的欢迎着。茶馆老板是一个驼背,每天就是给客人泡泡茶,麻将桌子差人他去凑一个,给客人换零钱,借钱给客人。这些枯燥的活儿他做得很起劲,每天驼着背穿梭在狭窄的弄堂里。
“张老头,输了我给你赊账,随你几时还给我。”茶馆老板提着水壶来到他们这一桌掺茶,一股浓香的绿茶味儿侵入鼻孔,大伙儿的神情也慢慢松懈了下来,张老头端起茶碗泯了一口,“王驼背啊,我这天天输钱,啥时候能还上哟。”张老头苦大仇深的又喝了一大口,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倒是把他那干瘪瘪的喉咙给润了不少,“下次把这茶泡浓点,王驼背你抠那么点茶叶干什么,淡的出鸟儿来了这茶!”说完张老头又紧紧地锁着他那眉头,脸上除了褶子就剩那个一动不动的“川”字。
盛夏的日光照进茶馆,在地面上投出巨大的光斑,尘埃浮动的空气里,慢镜头一样的移动成无数渺小的星河。随着星河的停止转动,这一天的麻将生活也结束了。
张老头攥着手里的十块钱在菜市场买了一把空心菜,耷耸着肩回了家。
第二天张老头又来到了茶馆,恰逢赶场,站着围观比坐着打牌的人都多,张老头心想,今天可一定要翻盘。
“老张,你看你那臭手气,又摸一张废牌,别今天输得空心菜都买不成了,换我上算了!”周围的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张老头的位置,都在撸起袖子准备搓两把。
“今天吃肉!”张老头没好气的说着。
清脆的麻将声音和沁香的绿茶在嘈杂的人群中驻留,直到夕阳落山,星河停止转动,原本像蚂蚁找到食物一样聚拢的人群才恋恋不舍的走开,张老头起身伸了伸懒腰,像一个弹簧一样灵活。“驼背,今天这茶泡得不浓不淡刚刚好!”说完哼着小曲儿去买肉了。
后来,连在街上弹弹珠的小孩儿都知道买肉的张老头今天打牌赢了钱,买空心菜的张老头今天运气有点背。
运气接连背了几周的张老头心情郁结得住了院,儿女们都在劝他别再去打牌了,去河边钓钓鱼,去马路边溜溜弯儿多好。张老头扶着胸口一一应下
。
果然,张老头愣是没去过茶馆,连那条街都绕着走。
一天张老头去买肉,“哟,张老头又赢钱啦!”张老头托着饱满厚实的脑袋笑着摇了摇头。
“嘿,老张,最近怎么没见你去茶馆了,驼背买了几桌机麻,听说是城里人的新玩意,不用手搓可高级了!”张老头听见这句话放下手头的肉,轻快地往正街走去,“我就去看看,不打牌。”
盛夏的风悄悄吹起他的衬衫,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暮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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