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诗人杜牧一首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可以说是“清明节”最应景应情的一首诗,因为太赋有生活气息,且文字简洁明了,一直以来被传诵。
广东的天气,变幻莫测,早晨起来,还阳光不燥,清风徐来,可不及吃中午饭,就有可能风云突变,或淫雨霏霏,淅淅沥沥,或遮天蔽日,暮色沉沉,甚至还可以飞沙走石,狂风怒嚎……
不过,来广东二十多年,这个季节的这个天气,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只是不习惯,在这个季节,这个伤感的天气里,回到故乡去,焚香燃纸,三跪九叩,行清明祭祖之事。
以前在老家,大年之后,春笋还没有冒头,家族中便有好事者开始吆喝,张罗清明祭祖之事。
“清明节”祭祖,从我记事起到今天,一直被传承。
少不更事,我又天性愚钝,于清明祭祖一事,甚为不明。一个家族,一群农人,平时因为生活,忙个不停,甚至彼此之间,还缘于鸡毛蒜皮而拳脚相向,耿耿于怀,却能摒弃前嫌,忙里偷闲,择一良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浩浩荡荡,穿行在各个山头,在一个个有碑或者无碑的先人坟前,焚香燃纸,行三跪九叩之礼,面听长辈同根同源,光宗耀祖之教诲。
虽不敢苟同,但也断然不敢不去,一则我是男丁,早已耳濡目染是要穿法衣掌庙堂之人,再则此日,可以敞开肚皮饱餐一顿,在那个无肉的年代也是特别有吸引力的。即使小小身体走得驼脚跛手,跪叩得晕头转向,偶有牢骚,但也乐此不疲,岁岁年年盼着望着。
及慢慢长大,成人成家,清明祭祖事宜,需亲力亲为之后,才发现,骨子里的我还是认同的,并非小时候的满腹委屈。特别是与我共同生活过的亲人,一个一个陆陆续续被我们哭着、喊着抬进一座座山头,立碑或者陪土后,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那种无能为力的无助,更是感同身受。平时因为生计,不能有事无事就聚一聚,只有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族中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才因为一个共同目标而一起行走,放下彼此之间的芥蒂,认祖归宗,同根同源。也只有在这个特定的场合里,才能感受到自己肩膀上的担子该有多重?所谓的光宗耀祖,流芳百世才能找到栖息的土壤。
光阴荏苒,白驹过隙,转眼我已年逾五十,或许有一天,就会被我的孩子们抬进一个未知的山头之上,混进被祭拜的队伍之中。
每次想到此处,总会不胜唏嘘,感觉有些可悲。造物弄人,在还没有完全理解“清明祭祖”的深刻内涵,就要时刻准备着加入被祭祀的先祖之列,不能不说是人生最大憾事。
近几十年,背井离乡,挥别故土,来广东讨生活,虽东奔西走,拼搏多年,终还是一事无成。
一事无成倒也罢,做为传宗接代的男人,平时祭拜祖宗的时候也是无几。
中国是礼仪之邦,深受儒家思想影响,讲究“忠孝”,孝的核心思想就是不忘根本,清明节,鬼节,寒衣节,腊八节,这些特殊的日子都是在反复提醒,告诫后辈,勿忘根本。
不过于我,即使这些特殊的季节,特殊的日子,也很少回过老家,说出来感到特别惭愧。
其实三跪九叩,燃香引纸只是于肉体的一种仪式,也没有什么可以纠结。但是在心底里如果抛弃祖宗,会让我变得匪夷所思,不可原谅。
今年的清明节,我一如从前,还是只能囿于桥头逼仄的小城之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一份无尊严的苟延残喘而忙忙碌碌。
唯一能做的,只能在夜深人静之时,斟一杯劣质低端酒,面朝北方,行三跪九叩之礼,告慰我天国的列祖列宗……
焚香燃纸,是断然不敢的,说实在的,我有些害怕,不是害怕因操作不当引来的火祝,而是害怕面对防不胜防的死亡。
清明斟一杯酒,面朝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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