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在读雨果的《巴黎圣母院》和张爱玲的《留情》。一个宏大震撼,一个唯美细腻,放在过去,我不觉得好在哪里,更看不进去。但现在不一样,我很认真地品味其中的字句,希望能将其神韵运用到自己的作品中去。当然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但至少现在我意识到了模仿的重要性。
今天学了《谈美》第十三章:“不似则失其所以为诗,似则失其所以为我”——创造与模仿。
朱光潜先生指出:
艺术上的模仿,最重要的是技巧。技巧可以分为两项,一项是关于传达的方法,一项是关于媒介的知识。
先说传达的方法。创造和欣赏都要见到一种意境。欣赏见到意境就止步,创造却要再进一步,把这种意境外射到具体的作品上去。见到一种意境是一件事,把这种意境传达出来让旁人领略又是一件事。
比如我此刻想象到一个很美的夜景,其中园亭、花木、湖山、风月,件件都了然于心,可是我不能把它画出来。我何以不能把它画出来呢?因为我不能动手,不能像支配筋肉一样任意活动。穷究到底,艺术的创造不过是手能从心,不过是能任所欣赏的意象支配筋肉的活动,使筋肉所变的动作恰能把意象画在纸上。
要想学一门艺术,就要先学它的特殊的筋肉的技巧。
那么,学习这门技巧,要用什么方法呢?起初都要模仿。以写字为例,小儿学写字,最初是描红,其次是写印本,再其次是临帖。这些方法都是藉旁人所写的字做榜样,逐渐养成手腕筋肉的习惯。
推广一点说,一切艺术上的模仿都可以作如是观。比如说作诗作文,诗文都要有情感和思想,情感都见于筋肉的活动;思想离不开语言,语言离不开喉舌的动作。诗人和文人常欢喜说“思路”,所谓“思路”并无若何玄妙,也不过是筋肉活动所走的特殊方向而已。
诗文上的筋肉活动是否可以模仿呢?它也并不是例外。中国诗人和文人向来着重“气”字,如曾国藩在《家训》里说过一段话:凡作诗最宜讲究声调,须熟读古人佳篇,先之以高声朗诵,以昌其气;继之以密咏恬吟,以玩其味。二者并进,使古人之声调拂拂然若与我喉舌相习,则下笔时必有句调奔赴腕下,诗成自读之,亦自觉琅琅可诵,引出一种兴会来。
朗诵既久,则古人之声就可以在我的喉舌筋肉上留下痕迹,“拂拂然若与我之喉舌相习”,到我自己下笔时,喉舌也自然顺这个痕迹而活动,所谓“必有句调奔赴腕下”。要看自己的诗文的气是否顺畅,也要吟哦才行,因为吟哦时喉舌间所习得的习惯动作就可以再现出来。从此可知,前人所谓“气”也就是一种筋肉技巧了。
我现在知道了,为什么上学时老师要求我们在早读课上朗诵,为什么“寻虎”老师教我们每天读经典书籍时要“快速,小声读。不要声情并茂,不要播音员腔调。”这都是训练我们写作的“筋肉技巧”。
再讲关于媒介的知识。
什么叫做“媒介”?它就是艺术传达所用的工具。比如颜色、线形是图画的媒介,金石是雕刻的媒介,文字语言是文学的媒介。
做诗文的人一要懂得字义,三要懂得字音,三要懂得字句的排列法,四要懂得某字某句的音义对于读者所生的影响。这四样都是专门的学问。前人对于这些学问已逐渐蓄积起许多经验和成绩,而不是任何人只手空拳、毫无凭藉地在一生之内所可得到的。自己既不能件件去发明,就不得不利用前人的经验和成绩。吸收已有文化,就是模仿的一端。
古今大艺术家在少年时所做的工夫大半都偏在模仿。莎士比亚费过半生的功夫模仿和改作前人的剧本,中国诗人中最不像用过工夫的莫过于李太白,但是他的集中摹拟古人的作品极多。
艺术家从模仿入手,正如小儿学语言,打网球者学姿势,跳舞者学步法一样,并没有什么玄妙,也并没有什么荒唐。不过这步功夫只是创造的始基。没有做到这步功夫和做到这步功夫就止步,都不足以言创造。
像格律一样,模仿也有流弊,但是这也不是模仿本身的罪过。顾亭林的《日知录》里说有一句话:不似则失其所以为诗,似则失其所以为我。
诗和其他艺术一样,须从模仿入手,所以不能不似古人,不似则失其所以为诗;但是它须归于创造,所以又不能全似古人,全似古人则失其所以为我。创造不能无模仿,但是只有模仿也不能算是创造。
凡是艺术家都须有一半是诗人,一半是匠人。他要有诗人的妙悟,要有匠人的手腕,只有匠人的手腕而没有诗人的妙悟,固不能有创作;只有诗人的妙悟而没有匠人的手腕,即创作亦难尽善尽美。妙悟来自性灵,手腕则可得于模仿。
今日所得:学习写作,一是朗诵名篇,训练“筋肉的技巧”;二是从模仿入手,归于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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