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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星的荒漠,在水星灼热的矿区,在金星的硫酸雨中,在危险的小行星带,在木卫二冰冻的海洋上,甚至在太阳系的外围,在海王星轨道之外寒冷寂静的太空中,都有无数人在工作着。
你当然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但如果你是他们中的一员,我为你而骄傲。”
这段话出自一位父亲写给女儿的信,信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思考和对人类命运的展望。
这封信约定两百年以后再由女儿打开。你没有看错,是两百年,因为这位父亲相信当女儿长大成年后,人类将会战胜死亡,能够大幅度地跨越时间。
这位父亲年过四旬,平时低调谦逊沉默寡言,是一座火力发电厂的工程师,在网上粉丝戏称他为“刘电工”,其实他虽然在电厂工作,但做的是计算机方面的工作。
除了本职工作,他还有一份业余爱好——写小说,而且是写科幻小说。所以在给女儿的信中,我们才看到有这样对未来的猜想与各种脑洞。
他的小说拥有各种各样的粉丝,从普通学生到各界精英都不乏拥趸。
2017年末,卸任总统后的奥巴马来中国参加CES未来教育大会,特意安排了与这位刘电工的会面,因为奥巴马是他的忠实粉丝,尤其喜欢他的一部获得雨果奖的长篇小说。
现在你知道这位“刘电工”是谁了——《三体》的作者,刘慈欣。
更早些时候,在《纽约时报》记者采访即将卸任的奥巴马时,谈到阅读时奥巴马提到了他刚读完的《三体》,奥巴马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很有趣的就是最近我为了逃避现实而读了一本书,结果最后却发现那本书十分深刻。我觉得《三体》读起来特别有意思,可能是因为我每天处理的‘破事儿’实在是太琐碎了,跟对抗外星人入侵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奥巴马的这几句推荐词,让《三体》在亚马逊上的排名从一万多名上升到了1600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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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慈欣,山西阳泉人,1963年出生。虽然属于60后,但也许由于他与年龄不相符的充沛想象力,读者普遍更喜欢称呼他为“大刘”而不是“老刘”。
但刘慈欣出生的年代,却是一个没有想象力土壤的年代,童年时代的刘慈欣并没有显示出多少与众不同。
读小学时,有一天他偶然从家里的床底下翻出一个装满了书籍的箱子,里面就有法国科幻作家儒勒•凡尔纳的《地心游记》。当时,这些书籍被视为“毒草”,但它们为一个年幼的孩子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感觉就好像在一个黑屋子里,被一下子打开了窗户”。
此后,刘慈欣陆续还接触到了一些苏联科幻如阿•卡赞采夫的《太空神曲》以及他非常喜欢的托尔斯泰等。
除了这些书籍,留给他深刻印象的还有一个夜晚的星空:
“童年时代的一个夜晚在我的记忆中深刻而清晰:我站在一个池塘边上,旁边还站着许多人,有大人也有小孩,我们一起仰望着夜空,漆黑的天幕上有一颗小星星缓缓飞过。那是中国刚刚发射的第一颗人造卫星“东方红一号”,那是1970年4月24日,那年我7岁。”
1985年刘慈欣毕业于华北水利水电学院水电工程系,是不折不扣的工科男。毕业后,被分配到娘子关电厂担任计算机工程师,这一干就是三十年。
至此他的经历像同时代的其他人一样,波澜不惊平平无奇。
不过在乏味枯燥的工作环境中,刘慈欣企图在业余时间给自己找点事做,作为那个年代不多的科幻迷,他选择了写科幻小说。
大学刚毕业时,刘慈欣就创作过科幻小说《超新星纪元》,但由于种种敏感原因,这篇小说五易其稿,历经二十多位编辑之手,他们对这篇小说退不忍心用又不能,因此一直没有发表。
写科幻题材在当时是一个相当不讨好的选择,在80年代初,科幻甚至被列为“精神污染”。
从90年代刘慈欣开始向《科幻世界》杂志投稿——这是国内最著名的科幻杂志,曾培育出了何夕、王晋康、刘慈欣等国内最优秀的科幻作家,但当时月销量也只有四五十万份。
即使到了今天,科幻小说在国内仍处于边缘化状态,为主流文学所轻视。作为国内顶尖的科幻作家,刘慈欣对此也深有体会:
“主流文学对科幻也不是很重视,觉得你很边缘。几个科幻作者,包括我,都是省作协的会员,我还是山西作协的签约作家,去开会,也跟他们去旅游,但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
虽然《三体》第三部销量不错,但在大火之前,刘慈欣从未成为专职作家,理由很简单:“大家都有工作,都是业余地在做,不然早饿死了。”
很多读者对《三体》第二部中的重要角色章北海之死耿耿于怀,不明白作者为什么会把这位关键人物写死。对此大刘给出的解释是,由于当时三体销量不好,他本来不打算写第三部的,所以章北海同志就牺牲了……
除了下班回家后晚上写小说,在单位的时候,刘慈欣会在不忙的时候偷偷摸摸地写作。《鲁豫有约》中他曾讲到自己的一个小伎俩:把电脑屏幕角度调好,让旁边的人看不清自己的屏幕,“同事以为我在忙工作,其实有时候我是在写小说。”
台下听众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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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是刘慈欣一鸣惊人的一年,他在《科幻世界》首次发表了两篇作品,《鲸歌》和《微观尽头》,又凭借《带上她的眼睛》获得当年中国科幻银河奖一等奖。
银河奖是国内科幻界最高的奖项,它给刘慈欣带来了很大的信心。
这时候大刘已经36岁了。此后一发不可收拾,连续八年刘慈欣都把银河奖收入囊中,《乡村教师》《流浪地球》《球状闪电》等作品使他渐渐拥有了一批粉丝。
康德有句广为流传的名言:“这个世界上唯有两样东西能让我们的心灵感到深深的震撼,一是我们头顶上的灿烂星空,二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律。”
刘慈欣认为,好的科幻,就是能让你在下班的途中,仰望星空。他的作品大都主旨宏大,放眼于广阔无垠的宇宙和漫无边际的时间。
2006年,刘慈欣决定写作一部构思已久的长篇小说《三体》。
这部重量级的小说,第一部在《科幻世界》杂志连载了半年多,第二部和第三部一直到四年后才完成。
《三体》受到了科幻迷的一致好评,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严峰曾这样评价道,“刘慈欣单枪匹马把中国科幻提升到了世界水平”。
但到此为止,刘慈欣的影响力仍仅限于国内。
转折点发生在2015年,《三体》英文版获得第73届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奖提名。
顺便说一下,这个雨果奖不是纪念大家熟悉的写《巴黎圣母院》的法国作家维克多雨果,而是为了纪念来自卢森堡的现代科幻小说奠基人雨果·根斯巴克。雨果奖被视为科幻界的诺贝尔奖。
刘慈欣是首次获得雨果奖的亚洲人。
得知获得提名的消息后,对于是否去现场领奖,刘慈欣纠结了一段时间,最后决定:不去了。
这成了一件让大刘后来遗憾的事,因为在颁奖现场,美国航天局宇航员 Kjell Lindgren 从漂浮在地球之外 350 万公里的国际空间站里,用视频连线的方式宣布《三体》获得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而这种方式,正是对太空念念不忘的大刘所梦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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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体》使刘慈欣声名大振,也使他拥有了各种各样的粉丝。
他的粉丝既有美国前总统奥巴马、Facebook创始人扎克伯格、国家副主席李源潮这样的政商界要人,也有与他隔了一代的普通80后90后。
此外,《三体》在互联网圈子里受推崇的程度,远远超出大家想像。
许多互联网大佬对三体推崇备至,最典型的便是小米公司创始人雷军。
在微博上雷军曾经写到:
刘慈欣创建的描写文明兴衰的宇宙社会学理论,与互联网企业的生态居然恰到好处地若节符合。
在影视圈,《三体》显然也成为了大热的IP,无数影视公司对此虎视眈眈,但很明显以现在中国电影工业的能力,还不足以驾驭三体这样的宏大题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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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中的刘慈欣是个相当低调的人,他有一个很坚定的观念:“一个作家应该远远地躲在你的作品后面”。
平时他与读者粉丝极少有联系或互动,周围同事朋友也大都不知道他科幻作家的身份。曾经有个同事对他说:“我在网上看到一个写科幻的人名气很大,他的名字竟然跟你一模一样。”
刘慈欣没有居住在大城市,他长年生活在那个叫阳泉的小地方。在那里,刘慈欣是另一个刘慈欣。
科幻作家韩松曾经路过娘子关,在博客里写了一篇《路过科幻圣地娘子关》。在他眼里,这是个跟科幻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满眼的黄土丘陵,遍地的煤场和发电厂,黑烟滚滚,空气中都是煤渣味——他实在不能把这样一个地方和中国最优秀的的科幻作家联系在一起。
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刘慈欣的口头禅是“非常普通,并无特别之处”,他用这样一句话形容自己的人生际遇。
在单位刘慈欣是平平无奇的“刘工”,回到家他要养家糊口照顾女儿。当年在他混迹的论坛上,不少人记得正在与读者沟通的大刘忽然来一句“得去接女儿放学了”或者“得去给女儿做饭了”,转身进入一个柴米油盐的日常父亲角色。
生活之外,科幻是刘慈欣的另一面,“科幻本身已经成为我的现实的一部分:它是我最重要的乐趣,也是我的事业。” 刘慈欣并没有觉得这是多了不起的事情,在他看来,这和别人下班后打打牌钓钓鱼是一样的。
有时候我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起来敦厚有些木讷的中年男人,怎样做到胸中浩渺包罗如此广大,创造出具有那样宏大想象力的世界。
王小波说,“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一个诗意的世界。对我来说,那个世界在长安城里。”
而对刘慈欣来说,科幻就是那个世界,科幻是他的爱好,也是他对生活的寄托。那个诗意的世界在浩瀚的宇宙和星空,在横无际涯的时间里。
那个想象的世界,让他和读者的生活变得更加广阔。
今天太空依然是刘慈欣的梦。
已经55岁的大刘,仍在努力赚钱坚持锻炼,期待三十年后太空旅行费用不再这么高昂,那时候年过八十的他便可以登上太空,实现童年时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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