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七,還有三天過年。老天爺真是體諒,一改前段時間的陰雨連綿,天空湛藍,白雲像扯碎了的棉絮,落在屋頂,掛在樹梢。
我抱著被子去自助洗衣房清洗。
呵!平日最多只有兩三臺機器在運轉,今兒竟然整整兩排都齊刷刷地轉動著。“嘖嘖,壯觀!”我砸著嘴感歎。空氣中彌漫著洗衣液的清香,是“年”近了的味道。
洗上被子,我坐在閱讀角滑手機看電子書。
“我去左先生喝杯咖啡,等快洗好我再過來找你。”
“去隔壁711買了拿來這邊喝啊。”
“不要啦,711的很難喝哎!”
“哦,那媽媽跟你一起去左先生,我請你,喝完再一起過來。”
“不要,我就是想一個人坐一下而已。”
對面的媽媽見我抬頭看著她,臉上迅速露出一個溫和的笑。臺灣人很愛笑,不管在哪里,不管是否認識,就是很喜歡給予對方一個笑容,順便再收穫一個回來。
不要小瞧笑的力量,就這樣一個笑容瞬間化解了她剛才被兒子拒絕的尷尬,一種親切、熟稔的情愫在我和她之間蔓延。
“阿姨,您兒子哦,念大學了吧?”我放下手機。
“對啊,在外國念大三,回來臺北過年。”阿姨意猶未盡地望著門外,如同她兒子就站在那裏似的。
“年輕人是比較喜歡一個人靜靜喝咖啡啦,您不要多想。”我笨拙得試圖安慰她。
“我明白,小孩子長大了,是好事,不再需要粘著我,依賴我。”嘴上說明白,可我明明就聽出了她聲音中有種叫“落寞”的東西。
“您等一下回去可以直接跟他說,希望他可以多陪陪您,告訴他,他不在家的日子您很想他。”
“回來總共也才幾天而已,還有想見面的同學和朋友,算了,明年假期還會回來的,不為難他了。”阿姨的聲音越說越低。
我連忙轉過頭,假裝在閱讀,抬起手背抹了抹眼角,我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淚點超級低。
把洗完的被子丟進烘乾機,盯著在機器裏繞圈圈的被子,我有些恍神:人和此刻的這條被子似乎也沒太大的區別,一輩子就是在一個迴圈裏繞著圈圈,任憑你怎麼上下瘋狂翻滾、折騰,最終還是在這個圈圈裏規律地旋轉,直至乾涸。
既然最終的結果已經設定好,抵達哪里已經不重要了,反正最終都會到達。重要的是發現自己在那裏,已經在那裏。
阿姨把清洗過的衣物折疊打包好了,站在門外一動也不動地望著巷口,風舞動著她的短髮,在冬陽下泛著銀白色的光芒,粘在地上一個矮小微駝的影子緊貼著她的腳跟。
突然,她回過頭來,又給了我一笑,這次的笑抿緊了嘴唇,眉毛高高地揚起。
我有些局促,好像是一個正在把手伸進別人的口袋時,被一把抓住了手的賊。直到她兒子來了挽著她一起離開,我才又抬起頭來。
望著他們母子漸漸遠去的背影,我想著阿姨此刻滿臉洋溢著慈愛笑容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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