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种种原因,我终究还是离开了扬中。离开了那个充满诗意的地方。打完电话给老爷子,老爷子当时就让我回老家,究其原因说,是叔叔在家也开了一个厂子,在别人家帮忙还不如回家帮忙。他还说叔叔的厂比老戴的还稍微大点,说是让我回去帮忙,其实自己心里明白,他只是不想让我在外面乱漂,怕我学坏。再严重点,弄不好宝贝儿子看上了人家姑娘,不买票就上车,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了。一不小心宝贝儿子可能就丢在扬中了。
就这样,买了车票回到家,到家后便开始和叔叔学起车床,一切风平浪静。或许因为我与家里的工作向来无缘,又或许是心里还惦念着那五六千的工资,在叔叔家没待多久,我便呆不住了,偷偷地在网上开始找工作。那时候还没有58和赶集,也不知道前程无忧和智联。我做的是cnc,在家憋不住,就用手机打开浏览器开始乱搜。也记不清那时候是不是百度搜索,就这样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我按着键盘在搜索框里面输入“cnc操作工泰州”(想离家近一点,我是泰州人)。想法一产生,肉身便开始不老实了。“靖江永诚精密仪器制造有限公司”,那是我自己第一次在网上找到的工作,给人家打了一个电话后,工厂那边跟我说工资不高。尽管如此,我还是下了决心要去。因为想着靠自己比什么都强,因为想着在常州的花费能有所回报,想到这些,要去靖江,便义无反顾。能安稳地去,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老爷子和母亲也很支持我,什么点都符合了,事情就成了。
这一次,我只身一人,背起行囊,开始上路。先坐车到泰州,再转到去靖江的中巴,没多久,就到了靖江客运站。(靖江也属于泰州,工业在全市属于比较发达的。坐落于长江边上,优势明显,造就了全国有名的造船产业。)
目的地并不在市里面,而是在一个离市较远的一个镇上——东兴。果断问路,很顺利地就坐上了去东兴的中巴。(经常外出的人大致明白,那个年代里黄牛猖獗,小年轻刚刚到社会被坑再正常不过了,如吃饭喝水般正常,很庆幸在靖江这些都没遇到。)
路上的经历,一个词——害怕。因为从未来过,坐上车出于好奇,就傻傻地看着窗外。这沿途的景象,甚是惊悚。一路上,除了稀稀疏疏的几户人家以外,只剩很多很多的坟头,散落在春天的麦田里。感觉自己活在梦境里,可是等心情平复下来后,仔细想想,恐惧又能怎么样,什么都无济于事。就算鼓起勇气让司机把车停下来,车一停,一个人站在坟堆子边上,或许只会更害怕,车一直开着,这些情境终究是过去的。(到现在,我对未知世界的态度也一直这样的,害怕根本无济于事,大不了就是个死,一直往前走,终究有路,目的地是好是坏一点都不重要。)
“到了,到了,我到工厂了,看到永诚的厂牌了!”
到了厂门口,“永诚精密”的厂牌在十字路口太显眼了。行李箱放下的时候,心里舒了一口气,“忽忽,终于到了。”拿手机,拨电话,联系人陈勇,
“喂,是陈先生么?我到了你们厂这边了,您在厂里么?”电话那头说了声,
“机缘啊,喔喔,我让人去接你。。。”
过了没多久,厂里出来一位大光头,摇摇晃晃的甚是滑稽,上衣和裤子都还算正式,脚上踩了一双布鞋,懒懒散散的向我走近。可能是刚刚一路的坟圈子还没有完全离开我的脑袋,惊魂未定的我看到这个人,第一感觉就是一个小混混(这厂不会是黑工厂吧,这都些什么人啊。。。)刚想到这,大光头跟我说话了,
“你是季远吧,早就听陈总提起过你,说你离我们这很远,他对你感觉很好,你们电话也聊过。喔,不好意思哈,忘了和你自己介绍,我叫于汶灵,是这边的工程师,他们管我叫于工,看你比我小很多,你叫我于哥就好了”
(原来人家是那么的和蔼可亲,而且很擅言谈,看来是我想多了),他一边走一边说,我跟着他,心渐渐地就平稳下来了,
他接着说到,“我先带你去下我们的宿舍,你带被子没有啊”。
我摇摇头,他继续走着,上了楼梯之后,楼梯口左转了一下便是宿舍。
到了之后,他说:“这样吧,你先把行李放到这里,贵重物品带在身上,我帮你去问问有没有闲下来的被子,你自己可以先去周围逛逛,熟悉下环境,看看需不需要买点生活用品什么的。”
买完日用品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天黑了。我来的也蛮巧的,正好赶上他们今天发工资,每次发完工资车间里都会聚一次餐。我回去时,正好碰上于工和大家聊着这事,
他对我说到,“季远,上楼把东西放下来,和我们一起去镇上吃晚饭。”
简单收拾了一下,我就屁颠屁颠地坐上一位同事的摩托车,一行人保持着队形,往镇上赶去。东兴镇上,这一天,一群人正在腐败。
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床已经有人帮我铺好了,简单问了下,应该是于工帮我顺手铺上的。宿舍里除了我还有一位记不太清名字的兄弟,湖北人,交流不是太多。因为之后的日子里他和我是倒班,每天夜里十二点,我们俩就换班,所以基本上很少同时出现在宿舍里。
现在回头想想那些年,的确蛮苦逼的。每天十二个小时工作,一周夜班一周白班,而且工资还低的要死,刚去的时候试用期才只有一千六,幸好包食宿,不然吃住都不够。那时候思想简单,想着只要靠自己,努力下去总会有一天能拿五六千的。
在靖江能想到的人很多,毕竟那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所在地。杨伟力,我真正意义上第一个师傅,很实在的一个年轻人,比我大一岁,是cnc组最年轻的一位组长。陈亮,我的搭档,他啥也不会,初中毕业,每次和他讲一些事情,一些代码,他就傻傻地问我那些是什么意思,得讲上很多遍他才能略微明白,他和老板是一个庄子里的,这也是他能到这上班的唯一原因。陆乔梁,很活泼的一孩子,比我还小一岁,和我前后脚入职的,不过我进去是学徒,人家进去就带组是师傅(他进去之后,我师傅就变成第二年轻的组长了。)。许杰云,我真正意义上在工厂带的第一个徒弟,因为年纪相仿,我又学艺不精,所以“师傅”这个称号也只是徒有虚名,当然还有很多很多的人,看门大爷,食堂大妈,保管室大姐分别是老板家的爸爸,妈妈和姐姐。。。虽然这些事过去了很久很久,但现在想来,好像就在昨天一样,岁月真心不饶人,一眨眼,八年了。
我学会开摩托车,就是在靖江那段日子里。天天目睹着同事们停车的全过程(一路上发动机的声音“唔嗡唔嗡的”,到厂门口,停车,踩下脚撑,摘头盔,把头盔挂在龙头上。。。这过程简直帅的一塌糊涂。那时候电动自行车还未流行,年轻人开摩托是耍帅最主流的方式),那种羡慕一直埋在心里,每天上下班都会羡慕好几次,着实难受。
终于有一天,确实憋不住了,因为太想尝试下开摩托车的那种感觉,就在某天早晨,我鼓起勇气跟组长乔梁说到,
“组长,拜托你件事呗”,
“好好说话,干嘛像个小媳妇儿一样,我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了”
他比我想象中爽快多了,他这样一说,我变得很放松,
接着说到,“摩托车借我开会儿呗。”
“钥匙在我们吃夜宵的桌上,自己去拿吧”,
听他说完,我就屁颠屁颠地拿着钥匙准备上路上兜风去了。乔梁看我也不经常开,就简单教了我下。摩托车是那种简单的110排量小跨骑。钥匙一插上,点火给油,车子就可以跑了,挂档不需要捏离合,相对比较简单。班上三个人,车间的活不是太忙,我跟乔梁说了声就开车走了。
出了厂门口,就是一条笔直的公路,早上的公路是没有几个人的,没过多久,我把速度提到八十,耳边呼呼的风过着。我喜欢这风声,因为它把我积攒了这么长时间的羡慕心情,一下子就全部吹跑了。心情变好了之后,车子速度渐渐地慢下来(毕竟还是慢一点安全些)。。。
公路两侧是两条特别深的沟渠。每次梅雨来临的时候,不管雨水多大,这沟渠都不会漫出水来(是连着长江的一条渠,专门排水用的。)。沿着公路一直往南开,到尽头时就是长江堤坝。活不是太忙的时候,我们经常做的事就是去江边,坐在堤坝上,看着那些路过的货轮。一个连着一个,慢慢悠悠地在江上移动着。每次去的时候,天气相对都很好(天气不好根本不会去),有的时候是纯蓝色的天,也有时是美丽的晚霞。那样的景色,不需要任何的修饰,就美丽极了。(到现在还是不太喜欢人工修饰的美。不管是化浓妆的女子,还是那些美图软件,或者整容。。。)我想也大致是因为心里最美的那部分,早已经留给了最初的那些人和风景了吧。
在靖江的那段时间,第一次切身体会到“水土不服”的意思。有可能是食堂的伙食太差了,经常内分泌失调,上火长暗疮。在工厂的生活总是单调的,爱上写东西也是那段时间。在那养成的习惯就是不管到哪儿,我睡的床上永远都有一本软面抄,一只中等价格的笔,一两本可以经常读的书。那时候喜欢看杂志,《读者》和《青年文摘》基本上期期不落。
去过一次同事陈亮家,那种二层小楼,陈亮的爸妈都在江阴打工,他是和**生活在一起很多年了,**年纪很大了。陈亮也很孝顺,第一次去同事家吃饭,是在那个时候。
后来,陈亮给我介绍了一个女孩,就是他家邻居。给了我那个女孩的号码之后,我请他吃了我们俩最爱吃的肚肺汤。
东兴的肚肺汤现在是否还在,我也是无从考究了,我们最多的时候五个人就点了一碗肚肺汤,连汤带水全部喝光光,我对肚肺汤的热爱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但能做到当初那个味儿的,只有俺家老姐,说到这,又有点馋了。
女孩也是我们的同行,认识她的时候,她在做车工。颠覆我对机械工种的从业人员也是从他开始的。第一次认识一个和我是同行的女性,在永诚的车间人员是清一色的男孩子。和她联络大部分就是短信和电话,她不太爱说话。没太多交集,后来也不了了之了。
离开靖江之后,还有过几次联系,有一次她主动打电话给我说她调到靖江电力所上班了,我试着和她交往。她跟我说起当初的事儿,其实当初她对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感觉的,因为她爸妈嫌我是外地人,假如我可以在靖江市里面买房,我们就可以交往。那时候我知道家里已经开始给她相亲了,的确很无奈,我买不起房。没过半年,她便在家人的安排下结了婚。婚后,我们再无联络过。
靖江的“猪肉脯”闻名天下,可惜,我一次都没有吃过。靖江的渔婆桥那里可以洗掉纹身。靖江在泰州经济相对很好。江苏省第三大银行“长江银行”的总部就在靖江。江阴大桥是江苏省内第三座长江大桥(继南京长江大桥,润扬大桥之后,目前客流量最多的长江大桥)。连续十年的百强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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