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在浙江温州平原县有一位富家子弟名叫祝蔼,他人如其名,为人和蔼可亲,喜欢与穷人交朋友。每当穷苦百姓遇到困难,他总是慷慨解囊,救人于危难之中。父老乡亲们都说他是一位大善人,对他十分敬重。
富家公子
县里有一个穷人名叫宋五,是个卖水果的小商贩,他为人老实本分,既喜欢与人谈论越剧,又擅长演奏乐器,很招旁人喜欢。有一次,祝蔼去买水果,认识了宋五,两人聊得非常投机。时间一长,两人就成了好朋友。
有一天,祝蔼忽然对宋五说道:“宋兄,你出身贫寒,又没有兄弟姐妹,年过而立了还是孤身一人,将来靠什么来延续宋家的香火呢?以小弟愚见,你应该尽早娶一门媳妇,解决家庭问题。至于成亲的费用,你不用担心,这些钱全都由我来承担。等到你物色好媳妇的人选后,就可以来我府上拿钱了。”
宋五一听,摇了摇头,说道:“使不得,怎能让兄弟为我破费呢?”
祝蔼见他拒绝,连忙说道:“你我是兄弟,不需要见外。既然接受我的馈赠让你于心不安,那我就将这笔钱借给你吧。咱们立个借据,等你日后发达了,再将钱还给我。”
宋五心动了,但依然犹豫不决。祝蔼一个劲地催促他,说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宋兄,你不娶媳妇,不留下子嗣,将来有何面目去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经过祝蔼再三劝说后,宋五最终还是答应了。两人立好字据后,祝蔼拍了拍宋五的肩膀,说道:“宋兄,谁叫我们是兄弟呢?”
贫穷的男子
于是,宋五开始认真地物色起媳妇来。他看上了一位姓王的姑娘。就在他准备去王家提亲时,有一个人忽然拜访王姑娘的父母,在二老面前揭宋五的短,说道:“宋五是一个卖水果的穷光蛋,你女儿嫁过去之后,肯定会日夜操劳。”
二老点头称是,这门婚事就这样告吹了。
宋五没有气馁,又经过一番仔细的物色后,他看上了一位姓李的姑娘。相比于王姑娘,李姑娘的容貌更加出众。正当他准备去提亲时,有一个人突然对他说:“李姑娘虽然姿容秀丽,但是不能生育。”
宋五听罢,立即取消了提亲的念头。
接连两次不能与梦寐以求的佳丽结成眷属,宋五的内心开始消沉起来。
半个月后,一位姓袁的媒婆主动来找宋五,向他介绍了一位姓项的姑娘。只听媒婆说道:“宋官人,这项姑娘不仅如花似玉,温柔贤淑,而且还能做得一手好女红,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贤内助。”
媒婆
宋五怕媒婆夸大其词,又去向邻居询问。邻居中认识项姑娘的人都说:“她的姿色在平阳县数一数二,只有娶到她那样的美人,才能算是真正娶了媳妇。”
宋五闻言,高兴得魂飞天外。于是,他精心挑选了一个良辰吉日,迎娶项氏为妻。
当宋五揭开红盖头,看到项氏那一张姿容绝世的俏脸时,感觉自己走上了人生巅峰,心中不由得想道:“我这个穷光蛋竟然能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真是祖上烧高香啊!”
冷若冰霜的妻子
然而,他的心情很快就由巅峰跌落到谷底。项氏是一个冰山美人,既不想和他说话,更不想和他喝交杯酒。至于巫山云雨,鱼水之欢,那是想也不用想的。
项氏对宋五冷眼相待,两人每天都相对无言。邻居们听不到两人说笑的声音,也听不到两人吵架的声音,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双方死一般的沉寂。
婚后,宋五每天都愁眉苦脸,一想到项氏不让自己碰她,一想到自己与项氏虽同睡芙蓉帐,同覆鸳鸯被,但是内心却相隔蓬山万里,不由得掉下泪来。
宋五非常苦恼,不知项氏为何冷落她。刚开始时,他以为项氏嫌他贫穷,因为他结婚的新房,甚至是婚房中的摆设都是向好兄弟祝蔼借的。然而,项氏从没在他面前说过一次“穷”字,更没有在他面前说过一次“钱”字。他每次出门卖水果时,项氏就会关上大门,在家里织荷包,绣布鞋,然后让做媒的袁婆拿出去卖,换来的钱也够补贴家用了。
为同床异梦而苦恼的男子
宋五见状,觉得项氏并不是因为钱才冷落自己,这背后肯定另有原因。至于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宋五绞尽脑汁也猜不透。
祝蔼听说宋五婚姻不顺,经常跑过来劝说他,要他想方设法增进夫妻感情。宋五只是一个乡下的老实人,他每次都羞愧不已,不知如何作答,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语而已。
看着宋五郁郁寡欢的样子,祝蔼心生愧疚。于是,他向乡里人宣布:“宋五娶媳妇,我原本以为是一桩美事,可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如此地步。这一定是当初他们成亲时没有选择好日子导致的。所以应该选一个黄道吉日,让他们重新拜堂成亲,这样宋五与项氏就会琴瑟和鸣了。”
宣告完毕后,祝蔼花重金请了一个著名的算命先生,精心选定了一个适宜嫁娶的好日子。
当天,祝蔼亲自主持婚礼。这场婚礼热闹非凡,祝蔼大摆筵席,将乡里人都请过来喝酒。不仅如此,他还请来了一支乐队和一个戏班子。
张灯结彩办喜事
宋五与项氏结束拜堂后,祝蔼亲自将两人送入洞房。他先将门合上,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把锁,将门紧紧锁上。
做完这一切后,祝蔼让乐队在新房外敲锣打鼓,吹奏喇叭唢呐,说是为两位新人助兴。然后,他又让戏班子唱戏。祝蔼点的并不是《春秋配》与《天仙配》这些适合在结婚时唱的戏曲,而是《常遇春破采石矶》与《诸葛武侯破蛮》这样非常喧闹,与结婚没有半点关系的战争戏曲。
新房之外,喇叭唢呐声,筚篥箜篌声,锣鼓铙钹声,此起起伏,络绎不绝。众人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
直到四更天时,新房外的喧闹声才逐渐停止。就在这时,新房内突然传来一阵重重的搏击声。众人觉得有异,想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何事,祝蔼急忙用钥匙将锁打开。就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众人见宋五披头散发,脸色铁青,手中挥舞着一根木棍,从新房里冲了出来。
此时的宋五狂暴非常,他一路奔逃,迅捷如飞。众人在后面追赶,却怎么都追不上。不久后,宋五来到一条河边,他纵身一跃,跳进河水中,很快就沉入河底,再也找不到踪影。
赶到河边的众人
祝蔼急忙叫擅长潜水的人下水搜寻宋五。然而,他们搜寻了大半天,仍是一无所获。万般无奈之下,祝蔼只能作罢。
众人见新婚之夜竟然闹出了人命,猝不及防之余不敢怠慢,急忙奔赴县衙报官。
面对此等咄咄怪事,县令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将项氏传唤到公堂讯问。项氏悲不自胜,说道:“昨夜进房后,我一直低头看着墙壁,而宋五则独坐在灯下,我俩就像平常一样,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了一会儿,我就卸妆睡觉了,然而外面非常吵闹,我一直没有合眼。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忽然听到一阵笑声。我觉得很奇怪,就起身隔着罗帐看了看,只见宋五依然端坐在灯下,一动不动。我以为是我听错了,就继续躺在床上。”
话及于此,项氏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等到夜半时分,宋五开始狂笑不止起来。只见他从座位窜起,不停地鼓掌,狂笑得抬不起头来。笑完之后,他就开始哭,双眼不停地流眼泪。不久后,他拿起一根木棍在房间里飞舞,他挥动木棍的节奏与外面唱戏的旋律一致,外面的声音越响,他就舞动地越狂乱。不仅如此,他屡次想将门打开,只是大门紧紧上了锁,无论怎样他都出不去。等到四更天,众人将门打开后,他就冲了出去,当时我还躺在床上。没想到他这一出去,竟然死于非命。唉,我克死了丈夫,以后该怎么办呢?”
说完,豆大的泪珠从她的双眼落了下来。堂上的县令与堂下的衙役见了,无不心生怜悯。
县令
县令急忙安慰她,说道:“宋五不幸去世,是他的命不好,和你没有关系,你以后想怎么办?”
“我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命中注定是一个薄命的女人。我是个扫帚星,只会给男人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怎敢奢求再次嫁人吗?”项氏流着眼泪说道。
县令闻言,劝道:“你和宋五虽有夫妻之名,但无夫妻之实,何必要为他守节呢?你正值青春年少,往后的日子还很长。再说宋五没有父母与子女,你既不用赡养公姑,也不用抚养儿女,为他守寡又有什么意义呢?”
项氏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我的命好的话,怎么会嫁给宋五呢?我既然嫁给宋五,就说明我的命不好。既然我的命不好,下一个丈夫估计也会英年早逝。就算是改嫁,也逃不过守寡的命运。既然这样,又何必多此一举呢?我心意已决,大人就不必再劝了。大人对我的同情,我会时时感恩在心的。”
县令见状,也不再劝了。他赞扬项氏是一个坚贞的烈女节妇,好言抚慰几句后,就命令衙役送她回家了。
不久后,县令到城郊视察民情,从项氏的门前经过。他遥遥看见项氏在门后烧纸,便决定下轿去她家看一看。县令进入屋里,见项氏身披孝服,头梳麻髻,面色哀怨,不停地流着眼泪,她的悲伤和当初在公堂时一样。他一问之下,才知道今天正好是宋五死去一个月的日子。他好心抚慰项氏几句后,就离开了。
寡妇
一年后,县令又从项氏门前经过,他看见项氏在庭院中祭祀,桌面上盛放着黄鸡米饭,摆着香炉。项氏虽然没有像之前那般悲伤,但她祭祀时非常虔诚,一举一动都合乎礼节。县令下轿询问。得知今天是宋五死去满一年的日子。
县令先是环顾四周,然后看了项氏一眼,说道:“宋五的死法非常怪异,如果不是妖魅附身,就是这间房屋的风水不好。我会看风水,帮你看一下这间房子的风水布局有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的话,应该尽早修缮,不然的话还会有人受害。”
说完,他便领着衙役们察看起来。
县令仔细观察许久,没有发现问题。当他来到卧房附近时,看见卧房的旁边有两扇小门,便问项氏道:“这个门经常开吗?”
项氏摇了摇头,说道:“这里虽然有门,但是我不经常开。”
县令命衙役将房门打开。进去之后,县令发现床上的帘幕十分清洁,地上也没有灰尘,说道:“好生奇怪,这间房一尘不染,不像是很久没人住的样子。”
项氏闻言,急忙说道:“我一个人独处无聊,经常来这间房打扫。”
县令与寡妇
县令“哦”了一声,继续察看。他看见这间小屋屋顶上有一个天窗,天窗上放着一架扶梯,便转身问项氏道:“这梯是干什么用的。”
项氏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梯子是修葺房屋时,工匠放在那边的。”
县令闻言,徘徊许久,忽然他转过身对衙役们说道:“我刚刚看到一只白鼠窜到卧房中去了,你们有见到吗?”
衙役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对无言,只有点头而已。
县令说道:“传说有白鼠的地方一定会有银子,卧房的地下一定埋有大笔银子,我们挖开来看一看吧。”
项氏闻言,神色非常慌张,连忙说道:“卧房是我休息的地方,每天都会仔细察看,我知道卧房中肯定没有埋藏银子。”
县令笑道:“没将地挖开,怎么能知道地下有没有银子呢?”说完,他命令衙役们火速挖掘。结果,衙役们没有挖到银子,反而是挖出来了宋五的骸骨。
拷走寡妇
县令当即命衙役拘捕项氏,对她严加审讯。项氏熬不过酷刑,承认宋五是她和祝蔼合谋杀死的。
原来,项氏还未出嫁时就与祝蔼勾搭成奸,两人非常亲昵,发誓要白头偕老。然而,祝蔼的正室夫人非常彪悍,两人不能够长相厮守,双宿双飞。为了能和项氏相守到白头,祝蔼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毒计。
祝蔼先劝说好友宋五娶媳妇,然后派人去破坏他与王姑娘和李姑娘的婚事,最后再让袁婆将项氏介绍给他。等宋五与项氏订婚后,他就将两人的新房安排在自己府邸的隔壁。两人的房屋只相隔一道墙,他时常趁着宋五外出卖水果时,用梯子翻墙和项氏相会。
后来,祝蔼又以宋五与项氏婚姻不顺为由,为二人重新举办婚礼。他事先安排杀手埋伏在新房里,趁着屋外锣鼓喧天,众人被热闹的戏剧所吸引时,杀手在新房里将宋五杀死,然后掩埋在床底下。
众人开门见到的那个人不是宋五,而是祝蔼安排的杀手。当时正值黑夜,伸手不见五指,而杀手既披头散发,又穿着新郎的衣服,他在黑夜中飞奔,有谁能知道他是真是假呢?杀手跳进河水后,就立即逃之夭夭了,哪里能捕捞到尸体呢?
这样一来,既除掉了碍事的宋五,而项氏又能够以为亡夫守节为由天天呆在家里,和祝蔼幽会,海誓山盟了。只是卧室的床下埋着宋五,他们再也不敢在那间房里谈情说爱了。
富家子与情人私会
宋五发狂跳河而死是众人亲眼所见的。然而眼见不一定为实,他们哪能想得到宋五是含冤而死的呢?
这么毒计虽然非常巧妙,然而却有不少疑点。其一,祝蔼是个富家子弟,而宋五家徒四壁,两人的关系太密切了,根本不符合常理。其二,项氏生得花容月貌,国色天香,怎么会愿意屈身下嫁给宋五这样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呢?其三,洞房花烛之夜外面却锣鼓喧天,不让人休息。其四,新人进房后有何必要在外面上锁呢?其五,宋五平日里一切正常,怎么会在洞房花烛夜这个幸福的时刻突然发疯呢?其六,项氏对宋五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为他守节一生一世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县令从一开始就觉得祝蔼和项氏可疑,只是他没有证据,不敢当场点破。
县令起疑心
所以他挑选日子,两次光临项氏的住处察看。当她看到项氏又是烧纸又是祭祀时,心中对她的怀疑更深了。因为在重要的日子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烧纸与祭祀,就算是贤良的妇人也不容易做得到,而项氏这样青春少艾的女人竟毅然地做了,并且过了一年后还依然矢志不渝。这只能说明两种情况:其一,项氏是故意做给外人看的,用来表现她矢志守节;其二,项氏对宋五有愧,她这样做是为了超度他的亡魂。然而无论是哪种情况,项氏都与宋五的离奇去世有关。
意识到这个情况后,县令便以看风水为名进屋察看。当他问到那间房子是否经常打开时,项氏的回答前后不一;当他问到那架梯子的用途时,项氏遮遮掩掩。
从那时起,县令已经想明白了案件的大致经过。所以他才故意说有白鼠,引导众人掘开卧房的地面。当项氏推辞说地面肯定没有银子时,县令已经知道宋五被埋在下面了。如果她真的没有掘开过地面的话,怎么会知道地底下没有银子呢?
祝蔼与项氏最后被判处死罪,两人秋后处斩。
秋后处斩
案件最终真相大白,平阳县一片哗然。众人的后背一阵发凉,纷纷说道:“我们原以为祝蔼是个和蔼可亲的大善人,没想到他竟然是一个心肠歹毒的恶棍。他当初这么热心地帮助我们,肯定是别有所图!”
他们议论纷纷,之前怎样称赞,现在就怎样贬低,仿佛从来没有受过祝蔼的恩惠一般。
后记:宋五的遭遇告诉人们:人心险恶,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当一个人无事献殷勤时,背后可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人生在世,应多多戒备,不要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祝蔼与项氏两人的下场警示人们:人生在世,千万不可生出害人之心。若心生歹念的话,只能是害人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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