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心里残存的那点感情,被一点一点的掏干净。现在,除了自己,她谁也不爱。
这个冬天,南方的小镇上没有飘过一片雪花,只是伴着冷风的干冷,张金花赤脚走在孤零零的大街上,她想是走在雪地里。她已经离群很久,她不属于任何一个团体,在这世上无所归附,像一个孤魂野鬼,只是惶惶然的在门与门之间游荡。
张金花想说对不起,对人,对事,说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么丑陋,又有多么招人讨厌。她在心里将这些话念了千千遍,话到嘴边却又懒得开口,但凡自己能想通的事情,就不要向人解释,向人解释这件事着实更让人废心神。张金花懒得和那些人客套周旋,不情愿的去承担着他们的同情和怜悯,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些东西。
如果还有一点东西能点燃张金花眼里的光,那就是回忆,时间越是久远,那段记忆回想起来就越是美好。张金花的第一任丈夫,是个泥瓦匠,也是唯一一个带她去冬山的人。他们在冬山看过成片成片的黄叶林,也一起感受过点点雪花飘零和大雪覆盖的景象。他送给了她一件红色的羽绒服和一双白色的羊毛手套,也攒钱给她打了一对纯银手镯,上面纹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她爱他,她在雪地里转悠,在上面踏上一个又一个深浅不一的脚印,将雪抛向空中,雪透过太阳光留下晶莹剔透的美,张金花在下面捧着双手转圈圈,齐腰的乌黑长发也跟着转圈。
这一切都美好得有点不真实,可是它确实又是存在过的,又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张金花和他还没来得及造出小孩,他就死了。他被递上的砖块砸中,从搭建的竹板上摔了下去,就三层楼高,怎么就能死了呢?
张金花后来又接了两次婚,婚姻一次比一次更糟糕。第二个男人,不知怎的痴迷于她,或许是因为她的一头长发。一米八三的大个子看着张金花,眼睛总是错过张金花的目光,盯着她的耳畔,或是盯着压在耳畔后的头发。他痴迷于她,开始还好,后来他的本性显露,每天俨然一个老酒鬼的样子,喝着酒说话更是不着边际,在他动手剪掉她令人羡慕的秀发后,她就走了。第三个男人来娶她的时候,照礼是没有任何的婚礼程序,张金花拖了几身行头就去了。她怎么也没有料想到她会在这个男人身上花掉自己所有的钱,还带着一身的伤。
张金花是在坚持着过日子,带着邻人的劝解凑合过。张金花有时候在想,她也可以去赌博,现在不会,却也是可以去学的,坐在牌桌上玩个日夜,全然不顾家,也好过在人后哭哭啼啼的好。可是,她还有个孩子,还那么小,才十个月大呢!或许,或许,张金花想,她也可以在牌桌上抱着孩子,仍其一不小心让孩子从腿上滑落摔到地上去。
让那男人后悔去,自己也少去负担,反正左右不过一顿毒打,或是各种难听的谩骂,反正自己决计不会为这男人再生小孩。
张金花在想,当初自己怎么会瞎了眼嫁给他?
一切也并不是毫无缘由。如果男女之间没有那么一点能称了心意,入了眼,双方是没有在一起的机会的。张金花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傍晚散步的时候,她看到他穿了一件同她的泥瓦匠一样的藏青色外套,走路也有点内八字。就像和第二任结婚,只是看中了他的眉毛,看中眉宇之间和泥瓦匠相像的部分。
张金花又希望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泥瓦匠,也许这样日子就好过些,免得显得自己的日子太孤单。他是她爱过的第一个男人,她爱他,好像此后的一生,她就一直在模仿自己,在找寻泥瓦匠的碎片,只要能找到。只是她又命不好,遇到的又都是错的。
张金花感受得到脚底传来的阵阵寒气,直逼心脏,直逼大脑。她知道,日子决计不是这样过下去的。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就像她丑逼的名字一样,她是做不了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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