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定阳王四更天起床,练完固定的拳脚功夫,洗漱收拾,一早要进宫面圣,另外安排两个儿子去陈太傅府上,先行拜师,明年的科考对两个儿子至关重要,虽说儿子可以恩荫得官,但那都是些虚职,要有一番作为还是要走科考路。
此次来京他预感要长住一段时间,就算只有两个月,趁此机会让两个儿子好好学一些真学问,陈太傅年逾古稀,被请回朝,德高望重,正是好时机。
朝会结束,定阳王进宫面圣,时隔一年再见到皇上,竟然憔悴这许多,皇上鬓角已经全白,再也没有了当年北伐的精神头。
“参见皇上!”定阳王仍然铿锵有力,中气十足。
“免礼,坐”皇上斜靠在靠枕上,此刻已在御书房,不在朝会,皇上更显松散。抬眼打量一番,继续开口道。
“都说你这几年沉迷酒宴,觥筹交错,早就没了当年定阳王的锐气,我看不然,你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臣知数年北伐战争,久攻不下,皇上是不想恋战再致生灵涂炭,为南朝万万百姓着想而退”。
“卿所言如那些奉承之语也无甚区别,那你觉得我招你入京所为何事?”
“皇上,如今十年休养生息,南朝百姓安居乐业,可北朝也有万万子民日夜期盼王师北上,大行国君薨逝,皇子争位,内乱不止,臣以为此时是最佳时机。”
“这话有些定阳王的样子了,继续”
“如果北伐,后方内政的稳定是最重要的,奈何朝堂上多主和派,太上皇逝去半年有余,皇上在此期间精简吏治,上京已罢免700余人,皇上如若有心,臣听从调遣,死不足惜。”
“那如果是太子主和呢”
“太子关系未来国本,臣不便多言,但偏安一隅不是长久之计,弱肉强食的法则,先朝领会的不能再深,所谓不进则退,我想太子应该会明白。”
皇上闭眼静静地听着定阳王的一字一句,是啊,他何尝不知,可如今太子能力欠缺,定力不足,他最喜欢的魏王早几年突然暴病而亡,仅此一子,也无从选择。
为此早年他请了众多主战派老师悉心教导,反而适得其反,太子摄国事半年,日益注重享受,向他推荐的人没有一个主战派,让他一度寒心。
“你这次来上京就不要回禹州了,领步军司都指挥使职,不日圣旨就下”。皇上轻飘飘的说着,就像一早就做好的决定,此刻不过是过嘴一说。
“臣叩谢皇恩!”定阳王立马跪下谢恩。
“起来吧,对了,你的儿子今年多大了?”皇上已然知晓了定阳王的立场,他依然是当年的那个他,皇上突然想起定阳王有两个儿子,未来永远属于年轻人,他已垂垂暮年,最近身体每况愈下,也许为他的儿子甚至孙子选些良臣苗子更重要。
“璋儿19,钰儿17,他们皆在上京。”
“括儿今年18,他们都是年轻一代,有机会让他们多多交流。”
“是,皇上”定阳王狐疑的答道,至于怎么多多交流,他也不知道,将来看机会吧。
“你先退下吧,我有些累了”皇上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吩咐道。
“是,臣先行告退”定阳王从皇宫出来,还有些恍惚,他知道自己时机可能要来了,不想竟然这么快,而且一步到位,步军司都指挥是三衙禁军中,仅次于他的老朋友殿前指挥使郭兴的实权军职。
梁璋、梁钰两人带着拜师礼,来到太傅府上,梁璋稳重有礼,走在前方,说明了来路后,陈太傅当即要考考两个小娃,汉代董仲舒说过“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你们认为如何?”
“梁璋认为这是说以仁为出发点去做事,要摆正自己的心态,按道义规范去做事,而不应该以期冀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去做事,如果那样就太功利,而任何以谋算而开始的费心费力,用智用数,牢笼计较,都不济事,最终只会徒增虚妄。”梁璋娓娓道来。
“梁钰认为,此话如果反推,做任何事都不计功利,那么对于有学识已经建立了自己的仁义道德体系并奉之为行为准绳的人也许可行,但万千民众又有几人能达到董老那样的学识见识呢?如果没有任何功利所得,又如何能推动人继续做下去?”
梁钰说完,陈太傅不禁定睛看了他良久。他没想到这个小娃竟然能以反推思辩的角度解释。不论他说的好与坏,这种思维已经让他默许。
陈太傅向前走两步,说“好,一正一反,见地卓然,明日便可入我太学堂。”其实,在他这儿无论谁人,只要有心向学,他都是愿意教授的,二十几岁开求学堂以来,田间地头的稚子他也教过。他不过是想看看来人的见地水平,好因材施教。
谁又能通过一个考题而决定一个人是不是将来的栋梁之才呢。逝去的人最好了解,盖棺定论,活着的人随时都在变化,反而无法确定,就算曾经至恶之人也有可能会浪子回头,一个积极进取之人经过一场变故也可能萎靡不振,蹉跎时光,不是吗?
两人互相看一眼,父王交代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其实梁钰本身不太想入什么学堂,他更喜欢在大自然,在实实在在的社会中去看去思考去辨别真伪。对于书本上的一套一套的大道理之前他读过,也记得住,却无法入心,更不明白,直到他走出家门那时,才慢慢领会到其中一些道理。
不过父王说陈太傅学识渊博,他也许正好能将这两年他心中疑惑解释的通。正如他的回答,说是回答却是反问。
两人答谢之后,便回府,兄弟两个好久没有畅谈一番。“你这三四个月去哪儿了?”梁钰问道。
“去蜀中一趟,兄长可知巴蜀风光秀美,从渝入川,风景迥异,大渝不愧天府之国,物产丰富,民众安居,而入川之后,山深林茂,山高坡陡,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我的小命差点丢在山崖之下。”
“你怕不是为了风景去的吧,你不用编谎话来骗哥哥我了!”梁璋很确定的逼问。
“兄长明鉴,告诉你也无妨,这次差不多功成了,我是为了一张地图去的,就想看看当时的大散关关隘。”
“你到了大散关?如何?”
“蜀地险要,此去核实了重要关隘,也增画了一些山峰,河道,画的不全,而且长江丰水期枯水期,河道有所不同,回家拿给你看”
“好,你啊,做了这么多,每次父王罚你,你也认领,明明不是游山玩水,怎么总做一副浪荡游子的样子!”
“父王也不是真罚我,那几板子就是做给别人看的,不然早就军法处置我了”。梁钰嘿嘿笑了几声,胳膊肘捣了兄长一下。示意兄长看前面的高楼。
“兄长要不要去吃个饭,我好饿”
“那是何处,怎么平地而起如此高楼?”梁璋还未见识新的耸翠楼,问道。
“去了就知道了”梁钰拍了一把兄长,越过梁璋,快走朝耸翠楼走去。此时又是中午,只是不知有没有过午时。
梁钰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楼前但见已然歇业,看来已过午时,不免有些丧气,转身回走,看到右侧空空,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是呢,昨日这儿的热闹全拜那小女子所赐,果然今日没见到,难道真要十天半月才来一次?
梁钰发愣了一会儿,梁璋走上前来,看到梁钰发呆,还以为是感慨这楼的气派。
“已经歇业了,我们回吧,改日再来”梁璋道。
“好,走吧”。两人一前一后,啄啄玉人,却雷厉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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