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岁月冗长，不及你短板身影
文/原屿
我的老爸，矮矮的，微微胖，有着光洁的大脑门和稀疏的头发。他站在你旁边从来不会让人有压迫感，所以，从小我长个儿的目标就是超过他。
也正因如此，从小他在我眼中的样子都是矮矮的，短短胖胖的。这一印象并没有因我渐渐长大而发生改变，反而使得他在我眼里的形象更加渺小。
但老爸总是一副嘻嘻笑笑的样子，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很不错，可以带得出手的家长，而且他从不觉得自己矮。
每当我长高一些，家里人就会说，都快赶上你爸了。而老爸每次听见这话的时候，就会使劲挺直了自己的腰板，站直了身体。然后将一只他那有力的臂膀搭在我的肩膀上说：没有没有，看看，肩膀还在我下面呢。
他是家里四两拨千金的和事佬，每次我、妹妹和老妈三个人有争执的时候，他就会跳出来打圆场，大事化小。
不过，虽然他矮矮的，不会给你身高上的压力，但是当他站在你身边时，你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叫做安全感东西的存在。
这是我在初二，拒绝他在出门时将手搭在我肩上，五年后的今天，才看出的道理。
五年前的时候，出门逛街或者散步时，他就会将手放在我的肩上搂着我。我记得当时自己好像是推脱说太热了，不要这样搂着我。然后老爸倖悻地把手放了下来，指着对面的一对父女对我说，你看人家不都是这样。
或许，那时的我或许潜意识里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嫌弃这个矮矮的，是地中海又嘻嘻哈哈的老爸。
五年后的今天，长大成人的我，才知道能让自己的老爸搂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我那老爸还是一个老烟枪。每次我看见他吸烟，就会对他说“你看看你，你现在肺里肯定都是黑乎乎的，快些戒烟吧。”
然后，他就会给我打起太极“今天还没吸呢，别人一天一盒，我可不够一盒。”
“没一盒，你也肯定有一盒了，吸烟对身体可没一点点的好事。”
“你看邻居家的王大爷，也是老烟枪，不是还活了八十多呢嘛。”
“你怎么知道他老人家不抽烟的话能不能活九十多呢。”然后，我们就开始细细地数他今天吸了几只烟。
对于吸烟，还有一点很要命的是：我一点点二手烟的味道都闻不得。每次他那打火机一碰到烟卷，我这狗鼻子立马就能闻出来，大声喊叫着“难闻死了，难闻死了，快别吸了。”
然后老爸就会自己默默的走去外面吸烟。他走去外面以后还喜欢蹲着吸，就好像一个偷吃的孩子，独自享受着自己的盛宴。
我以前从来不管他出去吸烟是什么样子，可那次他蹲着的模样，我确是看到了，记住了，再也无法忘掉了。
莫名的湿润爬上了我的眼角，鼻子也酸酸的。真是的，这样显得他更矮了。
今年学校放小长假的时候，坐了五个小时的大巴，我回家了。我明显感觉到老爸他又变矮了。坐公交我俩站在一起，我都可以看到他头顶了。
公交车上，一波人上来，一波人下去，可是我们的空间却没有变得宽裕一些，依旧是人挤着人。突然，公交猛地一刹车，我向前栽去，这时，一直有力的手，抓紧了我的胳膊，甚至抓得我有点痛。但是我很安心，站在他身边，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这个人，无论怎样，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会抓紧你的。
回学校的那天，依然是坐大巴。老爸把我送到车站，和我一起在外面等车。
一个不合时宜的大太阳挂在天上，高温使得人们等车的心更加焦灼。那里一片开阔，没有可以躲避炎热的地方，唯一可以乘凉的是几棵还未枝繁叶茂的小树投下的阴影。
那天老爸送我走的时候，穿了一条黑色的裤子和一个绿灰格子的衬衫，这样就更将他短短的身材给五五分开了。
我说“你咋不把衬衣塞进裤子里呢？”其实我是想说，这样显得更高更精干一些。
“就这样弄在外面多舒服。”然后让我站在树荫下，他继续在太阳底下帮我看看车来了没有。
我为我嫌弃老爸的心思而感到愧疚。
等了一会，在马路对面，我看到和我约好一起走的同学也来了。我叫上老爸一起走了过去。我那位同学也是和她爸爸一起来的，她的爸爸是个公务员，高高瘦瘦的，穿的一身西装很是精神，手里提着个公文包，在一群操着方言的家长中间说着普通话的他十分显目。
我过去跟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回头看我老爸，发现他正站离我有二三十米远的地方。那段距离不长，可已经足以远得就好像我们是不认识一样。
那一刻，我有些想哭，老爸一定是觉得自己不如别人家的家长，不想让我因为他在同学面前没面子。其实，随着我逐渐长大，我越来越能感受到老爸的这种想法。
高中开家长会他一般都不去；走在街上，他也不会在搂着我；遇见我的同学，他也不太会主动去跟人家说话。就连我们一起做出租车，老爸也是努力说着只有自己觉得是普通话的普通话。
想到这里，我只觉得更加心酸。
老爸因为一点点给自己家孩子的东西没有别人家的好，甚至是他自己就会愧疚地要死。而我却一直理所当然地利用这种愧疚有恃无恐。
看着站得离我很远的老爸，我心里难过死了。我拎了拎手上的电脑，背好肩上的小包。朝老爸走了过去，挽住他的手，和他站在一起。
以前，我的安全感来自于你；现在我想要给你属于我的安全感。
上了车以后，车床玻璃是黑色的，而我坐的位置离他又有点远。我想，他肯定看不见我的，这么想，心里有些失望。突然手机振动了一下。
“我看见你了。”老爸发来的。
“我也看得见你。”我很想哭，却不敢。因为老爸的眼睛是老花眼，看远处的东西比较清晰。我怕他看见我哭会担心我。
车开始发动的时候，我看到老爸在跟着车快步地走，右手微微举着跟我挥手。那一刻，我实在忍不住了，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偷偷地流眼泪。
车子越走越远，他越来越小。我越长越大，他越变越矮。我飞得越来越远，他却始终等在原地，望着我离去的方向。
二十来年的岁月很长。可是原来，却敌不过你在我心里，那短板身影所留下的痕迹长。
一元短篇小说训练营~暮莳简屿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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