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障
李玲的表哥是村长。
李玲挂了表哥的电话,匆忙锁上店门,钻进她的面包车,一溜烟赶回来。
她把车停在离家几十米外的路旁,边跑边掏钥匙,来到自家门前。打开用板条钉的摇摇晃晃的大门走进去,宅门没上锁。她急忙拉上窗帘,麻利地摘下金手镯,钻戒,耳环,脱掉衣服,从墙上取下一套衣服换上。对着镜子照起来:时尚的连衣裙不见了,珠光宝气的配饰不见了,取代的是一身脏兮兮的花半截袖和皱巴巴的格裤子。左照右照,总觉得哪里还有点不尽人意。她又解下高耸的发髻,在脑后扎上一根破布条,胡乱洗掉脸上的粉饰,再来到镜子前,满意地笑了,真是人在衣着马在鞍啊!
她把换下的首饰,衣服一同锁在柜子里。拿起抹布简单地掸了掸炕上和柜子上的灰尘,拽出枕头和被子凌乱地堆在炕上,扫除工具在厨房横七竖八。这是个靠马路边的八十年代的公产房,三十平米,墙皮脱落得斑驳不堪,棚顶漏雨一片片水渍。原本就已经很简陋,经李玲这么一捯饬,状况更显得惨不忍睹。此时邋遢的她,与这座龌蹉的房子真是相得益彰。李玲坐在炕上给表哥打电话:“一切ok,他们什么时候到?”她看着手里的苹果5,好像想起了什么,蹿下地打开柜子,把手机放进去,锁了,重新坐回炕上。
表哥在电话里告诉她,今天市里民政下来调查农村低保发放的真实情况,让她准备一下。李玲有低保,儿子也有低保。
门外响起脚步声和言语声,他们来了!李玲整理好了表情,低着头,顺着眼,蔫蔫地盘腿坐在那,两手放在大腿间。“你看看,就这样的家。”这是居委会主任郎青霞的声音,和她随同的是一位年轻的小伙子,看样子还不足三十岁,新上任的。这年轻人,东看看西望望,眼里充满惊奇和同情,现在的年月,竟然还有这么贫穷的?!“她就是李玲,癫痫,说犯病就犯病。”郎青霞指着李玲说。年轻人上前轻声细语地问:“你什么时候患上的这病?”李玲故作笨拙迟钝,慢言慢语地说;“记事---就---得了。”说话时眼睛都不抬一下。“没治过吗?”“没---有---钱啊。”“有家族史吗?”郎青霞抢过去说:“她听不懂,她傻!”说着用手指捅了一下李玲说:“就是问你家有几个得这病的。”“我妈是---我哥---还有我。”年轻人拿出本夹子在上面记着什么。郎青霞在一边马不停蹄地说:“她家的情况真让我们居委会头疼,况且村里还不止一家,我想不给民政局添麻烦都不行。”年轻人眉头紧锁,深深地地叹了一口气,担心地问:“她这种情况,没人照顾能行吗?”郎青霞说:“谁照顾啊?她老公还得出去找点钱啊。”年轻人问:“儿子上小学?听说她老公身体不太好,就指这点低保生活也不够啊?”“是,有时连饭都吃不上,大人孩子穿的衣服都是别人给的。”
他们走了。年轻人心事重重,步履沉重,郎青霞临走时回过头给李玲飞了一个“胜利”的眼睛。
望着他们的背影渐渐远去,李玲一个鱼跃跳下地,盘起头发,换了衣服,戴上首饰,驱车回到店里。她的店是跃层的门市,楼上用来住人,楼下开超市。刚才那所旧平房,是花十万元钱新买来的,专等着拆迁。表哥为了李玲家低保的事,费尽了心思,最近又给老公贴了一份保,听说贴的是一位抗美援朝老战士的。全家都吃上低保了,只不过老公是半份。真该好好表示表哥一下,为了今天的成功,她决定请表哥和郎青霞去涮烤城好好戳一顿。
黄昏下,茶余饭后的人们怡然自得,有的在轻盈的旋律下跳着“小苹果”,有的结伴闲逛。李玲和表哥,郎青霞酒足饭饱从涮烤成出来。垃圾箱旁一位佝偻的老人,衣衫破旧,猫腰捡着别人倒掉的菜叶,他捡得很认真,很仔细。不时地对过往的路人说:“我可赶上好事了,居委会同志给我发低保了,说是半份,一百多块呢,一个月粮油都用不了,我这个孤老头子的生活有保障了。抗美援朝那几年的枪真没白扛,政府还想着咱哩。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