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离

虎子

人不仅要经历分离的痛苦，动物也一样。

我去医院接回了虎子，它被黄色裹尸袋包裹得严严实实，曾经虎气生生的虎子如今变成了窄窄的一条。护士从冰柜里把它抱出来，放在我的手上，我甚至有些害怕。摸着虎子硬硬的身体，我并没有打算打开看它最后一眼。我知道，虎子一定是闭着眼，呲着牙，那副样子一定很不好看。

开着车，在家的周围转了好几圈，想找一处风水宝地，让虎子入土为安。最后选定了六环边上的一片松树林，在两棵松树之间找了一块松土。宽先生拿着小铲子和一个小刨子，土又湿又软，没一会儿功夫，就挖出了一块30多公分长的墓地。

那块墓地恰好可以装下虎子的身体，看了它最后一眼，我亲手把它埋葬了。我没有掉一滴眼泪，宽先生不让我哭，我一直在忍，在医院我也没有哭。

回到家，才觉得失去了虎子的空旷。半年没回来了，球球儿卧在门边，一见到我们，兴奋得摇着尾巴，上蹿下跳。小白一下子就溜掉了，不知钻到哪里去了。

它们见我陌生，我见它们也陌生。出门半年，对于它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都是不公平的。球球儿还好，狗狗讨好的性格暴露无遗，但也乖得让人有些心疼。不像以前，只要一回家，它就粘着我。可现在，它总是趴在窝里，远远地看着。

小白成了孤零零地一个，就像失去了伴侣的老人。一看见小白，眼泪就止不住地流出来了。小白孤独的身影，让我更加想念虎子。以前，它们两个总是一前一后地追逐着，干什么都是形影不离，吃东西在一起，一起卧着晒太阳。虎子总是让着小白，可如今，只剩下小白一个人了。

我叫着小白，一叫它，它立马就躲得远远的。以前小白就跟我不亲，它总是喜欢自己待着。现在，它更是有意躲着我，越是叫它，它越是躲起来。

我想抱抱小白，它瘦小的身体令人怜惜。我跟宽先生说，虎子没了，从现在开始，我要对小白加倍的好。

晚上上床睡觉，情绪一下子就崩溃了。我躲在床上偷偷地哭泣，身边再也没有虎子了。每次睡觉前，虎子拉长声“喵”地一声叫，然后就会钻到我怀里。我摸着它圆圆的屁股，我俩就这样相拥着睡去。

关上灯，满脑子都是虎子。我搜寻着虎子的味道，它卧过的沙发垫，它磨过爪子的猫抓板，还有它的饭盆，所有这一切都能勾起我对虎子的想念，只可惜虎子留在房间里的东西太少了。

深夜，坐在电脑前，再也没有了虎子陪伴。它低着头，眼睛眯着、身体摇晃着，可它就是不离开，非要等我关上电脑，它才追着我，然后一骨碌钻进我的被窝。

虎子已经离开我整整二十天了，对它的想念是撕心裂肺地。虎子终究没等到我回来的这一天，哪怕让我最后摸一摸它的头，我也就没有遗憾了。可虎子就那么孤独地死去了，在病痛中孤独地撑过了一个夜晚。

第二天醒来，宽先生抱着小白把它放在了我的床上。小白挣扎着，但最终还是被我塞进了被窝里。我僵直着身体，一动不敢动，一动就怕它跑掉了。

我轻轻地抚摸着小白的头，一直就那么摩挲着，它似乎被我的温情打动。它也一动不动，任由我抚摸着它。抱着小白，好像又抱到了虎子。小白没有虎子壮实，但是多少也得到了一丝安慰。

小白脾气很差，尽管抚摸着它，可稍一松懈，它就冲着我呲牙咧嘴地吹气，紧接着就想逃掉。我再次把它按住，继续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头，终于它把头窝进了我的臂弯。

凌晨，小白“喵喵”开始叫起来，它也在找虎子。跟它相伴了八年的虎子突然就这么消失了，小白有些不知所措。它总是跑到卫生间，“喵喵”地叫几声，然后又落寞地跑出来，转了一圈之后，它又跑进去。虎子以前总是喜欢去卫生间找我，现在轮到小白去卫生间找虎子了。

有人说，经历分离的猫眯有时会绝食死去。小白这几天就不怎么吃东西，本来就有些抑郁的小白现在变得更加阴沉，我担心它也很快离去。

今天，墙头上跑来一只白黄色长毛儿的流浪猫，它蹲在墙头上看着我。它跟虎子长得真像，可它终究不是虎子。

虎子永远留在了那片树林里，我再也没机会抱着它了。抱不到虎子，感觉自己也空了。

没想到，半年前与虎子的分离，竟成了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