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格和宇哲是大学同班同学同学,那几年,他们应该是谈了一场恋爱。因为这事挺蹊跷曲折的,客观来说算是一次恋爱。但如果又以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来说,这俩人又都不承认。
在这个学校里,宇哲是少有的对生活比较讲究的男生,他天生五官精致,而且家境殷实。此外,他穿衣品味很好,特别会体贴姑娘。在这个学校里,也许只有像宇哲一样,能拥有了这么多优秀条件的男生才能配得上一份感情,尽管还是不完全的。当然宇哲也有致命的弱点,他的学习成绩在这个转专业班里位列倒数,这也让班上许多人因嫉妒而对他的评价是纨绔子弟、富二代。这个或许就是他应该是谈了一场恋爱的原因。盈格这个姑娘,圆脸,单眼皮小眼睛,矮鼻梁,长相平平,但她正值最美年华,从内而外,带着一股自信的气质。其实在这女生数量很少的大学里,女孩子只要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外表,就能获得男生的眼光。
两人按照班级氛围来说,感情也不会太好。恰巧在班级之外,两人还有共同的社团活动要处理。盈格是社团联合会策划部的部长,而宇哲则是一个兴趣类小社团的活动部部长。在这所大学里,这些兴趣类社团都是由社团联合会统一进行管理,小社团要办活动先需要得到社联同意,才能转至共青团团委。最早,宇哲接近讨好盈格也只是为了上头有人好办事。随着日子往后移,宇哲逐渐被盈格的身上独立而又自信的气质所吸引,一段感情看上去势不可挡了。
刚开始,宇哲盯好盈格每周在社联办公室值班的时间,自己也以社团部长的身份,前往社联办公室嘘寒问暖。陷得很深以后,他以各种借口约盈格出来,就这样,两人经常一块看电影,一块吃饭,一块聊到深夜,一块经历了北京的春暖花开,也一块悼念了盈格高中的初恋。说起来也巧,那几个月,在街上与学校里,他们班上竟然没有人撞见过他们俩。经过了时间的考验,在一天夜里,学校附近处的咖啡馆,俩人第一次接吻并抱在了一起。宇哲觉得大家都是成年人,恋爱这事儿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各方面的生活,但盈格可不这么想。
他俩确立关系以后,宇哲才发现爱情这东西没这么简单。他和盈格一块上街的时候,盈格不允许俩人牵手,当然也就不允许有更亲密的动作了,他俩甚至在一起的时间也比以前减少了很多。盈格嘴上的理由是碰到熟人尴尬。宇哲到最后才知道,那段时间盈格是嫌他成绩差,害怕熟人发现她竟然和一个长得好看的富二代在一起,而以势利冠以她头上。用盈格自己的话来说,“我觉得宇哲是可以与之谈恋爱的,但我能配得上更好、更优秀的男生。”但俩人正值青春,体内的荷尔蒙总会过剩,所以俩人也需要一些相互取暖的时间。在体内激素的驱赶下,俩人似乎约定俗成:他们每周一次都会在盈格选定的咖啡馆见面,这个咖啡馆离学校足有三十分钟的车程。他俩一块吃饭看电影游玩的地点也必须距离学校五公里以外。两人相会的场景似乎和间谍的接头一模一样。宇哲是不满意的,但他毫无办法,他渐渐地发现盈格之前吸引他的独立自信的气质竟然变成了咄咄逼人、说一不二的自大。
日子就这么过着,宇哲似乎谈的是一段阉割版的恋爱。尽管如此,宇哲对盈格的关爱还是无微不至。但是人的欲望是不能完全满足的,就比如学业上是宇哲没有办法为盈格提供帮助的。毕竟宇哲是个学渣,学科竞赛活动自然是没有他的份。而在这个学校里,女生常以单身异性的身份,轻而易举地让男生们帮她们在竞赛中挂上自己的名字。比如今年的数学建模比赛,宇哲一窍不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盈格与别的男生组队参加,那些日子,他的嫉妒感一直持续着。他希望盈格不参加,但他又没法开口。其实盈格对数学建模也一窍不通,但她也是仗着自己在外人面前所谓“单身”的身份,加入到两个男生的团队中。大学的时光总会莫名其妙地溜走,事情没有到截止线附近,大家都不会着急。于是等到数学建模作品提交前的那一周,参加数学建模大赛的同学们大多就需要翘掉所有的课来拼命地赶进度。
这两周,宇哲似乎与盈格断了联系,他们每次的聊天都草草了事。宇哲的嫉妒让他发了脾气,“你也不会那些东西,你和他们瞎忙活什么?你最多也就是交完作品,请他们吃个饭就好了。”但是该消息已读不回。今天是数学建模的最后一天,大多数同学都想尽办法在熬夜建模,受制于条件,学校没有通宵自习室,于是校外通宵咖啡馆在那天家家爆满。宇哲算着日子,今天是盈格的生理期,刚好也是每个周期里最难捱的一天,他心灰暗地想了想:这她就不会和两个男的去通宵熬夜了吧?宇哲给她打了电话,并买了许多东西,在宿舍区等她回来。结果盈格在那天可就是没回来,盈格非常坦荡地告诉宇哲:“他们要熬夜进行数学建模,明天就要交作品了,他们说我一定要在旁边,又因为学校周边的咖啡馆都被预定满了。我们仨只能开房去建模了。我和他们一个团队,虽然我什么都不懂,但我不能回宿舍睡大觉。而且是在宾馆里,困了我就睡一下。还有你算错了,我生理期身体最难受的那天是昨天昨天。”说完,她就挂了电话,一如既往的独立自信的气质。到了第二天,盈格那个数学建模小组即便是开房熬夜也还是没建出东西来。
但在那一夜,宇哲彻夜未眠。但是等到气生够了,嫉妒又被欲望掩盖完全了,宇哲就该回去道歉了。两人又好了起来,又是和之前几近一样的模式。在学校里,两人是不会一起出现的,吃饭、上自习都是各干各的。宇哲总觉得这还不如没确定关系以前俩人在一起的时间多,但总是无奈,每次想放弃的时候,都被每周一次一段亲昵的时光所拉扯回来。期末了,身为班级学渣的宇哲也要为自己课程通过而上些自习,这天,宇哲在教室里上着自习。他突然发现盈格在他前两排坐下,他环顾四周,发现整个教室里没有熟人。宇哲想坐到离她近一些的位置,这总可以吧。宇哲便收拾了一会儿自己的复习资料往前几排走,再抬头的时候,宇哲发现盈格在社联的主席学长坐在她身旁,俩人挨得很近。那主席学长时不时地大献殷勤,递颗糖、圣女果到盈格嘴边,盈格也没有拒绝,照单全收。虽说俩人除了这些动作以外,其实也没有什么过分亲密动作。但宇哲那封建迷信般的自尊心又上来了,但又不好识破,愤怒地灰溜溜走了,独自喝闷酒去了。
“今天这事儿是我做得不对,我和我们主席一块上自习是因为刚刚开完会,一块去的。你也知道的,我没谈过恋爱,没有经验,我下不为例好不好?你要知道过完这个学期,就要评北京市级和校级优秀学生干部了,而且社联主席也要选举了。我们社联不像你们小社团,竞争是很激烈的。而那个主席学长有着很大的投票权利。”过了一天,在离学校很远的地方,盈格瘫软在宇哲的怀里,嘴唇不时地往宇哲脸上吻去,小声发嗲着道歉。“以后我当上主席以后,你们社团批东西不就容易了吗?咱们以后每周两次来这里好不好?这段时间,我在外面太累了,太多事了。我觉得只有和你再一起才是最完整的自己……”
其实这样事情还有很多,盈格平时生活中的不如意都会成为宇哲的噩梦。比如这次考试没考好,没评上预备党员,办社团活动的时候碰到了阻碍,甚至女生莫名的伤感。宇哲包容着,那些日子,他只能独自发发牢骚。他也想过分手,但每次想到每周咖啡馆离的时光,他就狠不下心来。就这样,他俩的保密工作做得足够好,关系也持续到了暑假,稳定的结构终于出现了不稳定的因素。狗血青春剧中出国的桥段终于要出现了。
“我要和大家一起大喊一声:乌拉!”盈格在自己的QQ空间发了一条莫名其妙的状态。宇哲只能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开始的时候,盈格躲躲闪闪,不肯说。但在宇哲的逼问下,盈格终于交待了情况。原来是盈格喜欢俄罗斯文化,她在大一的时候就参加过学校组织的俄语培训班。大二结束后,参加这个课程培训的同学,如果他们能获得这个课程结业证并且自己的学业成绩能排名在专业前百分之十就可获得公费赴俄罗斯进行2+1或者2+2项目留学的机会,总共有四个同学的机会。盈格和许多这个语言班的同学的成绩虽然都没达到专业前百分之十,但是恰巧今年俄罗斯与中国关系实在太好了,国家留学基金委给大家提供更好的条件:只要获得结业证并且没挂科就可以提出申请赴俄罗斯留学了,不限制人数。
盈格作为有志向、有抱负的青年人,自然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我打算选择2+2,因为一年的生活不足够让我了解那边的风土人情,去了等于没去。你会支持我的对吧?当然这也有弊端,毕竟两年后回来考研也结束了,大多数公司的校招也结束了,我就会错过了很多机会。”盈格似乎把所有事情都看得很透彻,她完整的计划里却没有宇哲。“我不跟你说,一方面的确是我没想好怎么跟你说,但另一方面咱们的这学期的课程成绩还没有完全出来,可能我挂科了,也就不用去了,但我真的很想去。”
……
首都机场T1航站楼,该走了,“咱们的时差只有两个小时,咱们每天都可以视频见面的呀!”盈格说到。在道别的时刻,两人话都不多,时间到了,二十多个人浩浩荡荡地上了飞机。
宇哲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俄罗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被盈格牵着走。经历了这事的他,他都会给有留学打算的亲戚朋友推荐俄罗斯。因为俄罗斯对留学生待遇与在中国对留学生待遇几近一致。平时课能精简就精简,考试不是开卷就是开根号乘十。盈格在那边没有较多的课程,同时她也卸下了一切社团的事务,闲了下来了。她开始反思自己,她觉得宇哲实在是太好了,自己都没有珍惜。于是两人过了一段异地恋的甜蜜期,但是盈格实在太闲了。宇哲的生活也被她的无所事事冲得支离破碎,他的精神也濒临着崩溃。在大三最繁忙的专业课学习中,盈格甚至还要求宇哲学习俄语,好为以后一起来俄罗斯读研做准备。虽然两国的研究生留学交流项目只有博士学位的,但只要两个人在一起,盈格认为多长的学制都不是事儿。毕竟盈格在大四返回学校以后考研结束了,好的工作机会也没有了,她只能在俄罗斯继续申请研究生,她希望宇哲能为她多考虑考虑。但宇哲说什么也不愿意,不是因为他太忙,只是因为他真的不喜欢俄罗斯。他打心底里讨厌老毛子,甚至对俄罗斯文学都很厌烦。这或许就是俩人分开的起点。
“宇哲,你不是认识一个在团委留校工作的老师吗?你问问她,能不能帮我们解决一个很紧急的问题,我们碰上麻烦了。”盈格语调特别奇怪,嗓音似乎变了声。
“什么问题,不能留到明天说吗?这么严重。我不是跟你说过早上八点我要考试吗?”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两点,接到电话的宇哲在早上还要参加一门难度特别大的专业必修课考试。
“不行,必须现在说。我们从今天下午就在宿舍里开派对,庆祝圣诞节。俄罗斯的酒是很有名的, 你是知道的。我们都喝了好多,二十多个人,然后一起玩游戏到现在。你知道我们又没有课,人生地不熟,很无聊的,你又不能在我身边。”盈格的语调带着醉意,酒气似乎顺着电话信号从俄罗斯那边捋了过来。“可没想到的是,宿管大妈就在刚刚闯了进来,说宿舍里不能喝酒,把我们的名字都记下了,她说要上报给学校,我们可能会被退宿,甚至要记过。你知道的,不住宿舍我们的生活压力就很大了,而且万一被记过了我们就得全员返回北京。你看看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下学校那边的老师,看看他有没有认识这边的人来帮我们摆平这事。我们平时经常这样开派对的,宿管都不管的,可她偏偏这一次就来……”
“你们还是男女混宿的?”宇哲听着醉鬼的声音,他的关注点偏离了故事主线。
“对啊,我们都住一层楼里。我们三个女生住一间,隔壁就是男生宿舍,我们都是一块吃饭、一块玩儿的,那天我路过我们共同厨房的时候,不小心瞟到在别的宿舍里一男一女在做坏事呢。但这些不是重点啊,我们现在很着急解决这个事情。你这次怎么不像以前能够急我之所急啊,现在比较晚了,但找个人有这么难吗?”
或许是宇哲从小到大的所接受到封建迷信教育让他实在受不了,这回他不忍了,他挂了电话,拉黑了名单,睡了。也许在那一刻,他很自私地在想:明天我还要考试,我开始要为自己考虑一些了。以前,宇哲难受是难受一些,但毕竟被扇了一巴掌就有一颗糖吃,也就和小朋友一样,迷醉在甜的幸福里而忘却了疼痛感。现在距离拉开了,没有糖了,那分手早就应该提上日程了,况且现在导火索似乎也有了。那就分手吧,但盈格不愿意,两人距离尽管相隔这么远,她依然做了很多挽留的举动。甚至在一天晚上,盈格的那个主席学长竟然都找到了宇哲,并以高级干部的姿态来劝他与盈格要和好,不能意气用事,毕竟与爱情相比,这些东西都是过眼尘埃。这一次,宇哲终于硬气了起来,新仇旧恨一起报,把主席学长骂得狗血喷头。宇哲很坚决,一定要分。
手分了,宇哲的长梦也恰巧醒了。他在梦里谈了一个对象,恰巧那女的和自己是同班同学,梦里那女的和自己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现在闹铃响了,他醒了,一切都是没有的事。后边两年的大学生活,宇哲在这个班里波澜不惊,成绩虽稳居倒数、依然被班上的人瞧不起,但他也有自己的生活。后两年,他过得简单快乐。与许多人怀恋自己青涩的大学恋爱不同,宇哲觉得比起梦里的惊心动魄,后两年的生活实在是好太多了。到毕业季了,盈格回来了,她交了新男友。宇哲清晰地记得,这男生在他梦里出现过,那场景是在首都机场T1航站楼安检口,他是与盈格同行的一个同学,那哥们在一旁看着宇哲和盈格最后的拥吻。客观的来说,单从外表来看,这哥们比宇哲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宇哲看到他,似乎给自己找到了极大的心里安慰,他偷着乐:这就是她值得配得上更好的?要拍毕业照了,着学士服的同学们列队好,虽然这是一个名存实亡的班级,但一张照片还是要有的。
不知是不是故意秀给宇哲看的,盈格在大家面前疯狂秀恩爱,有强烈精神洁癖的宇哲多少还是有点不适。拍毕业照时,盈格很主动地站在了宇哲的右侧,她笑得非常的灿烂,当然她也有理由笑得灿烂。最后,宇哲连一张大学的毕业照都没有存留下来。他其实本来是想留下一张的,以便以后告诉自己的孩子,我还好没有娶这女的,还好这一切只是一个梦,你老爸我还好及时醒了过来。但到了最后,他还是逃不过精神洁癖的折磨,点了删除。
在这个大学里,除了那位早已毕业的学长,没有人知道他俩的事。所以,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谈过什么恋爱呢?毕竟一个是学渣,一个是远赴俄罗斯交换了两年的学霸,他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交集。或许这一切真的就只是宇哲思春的一个梦呢?毕竟有些著作只是一个梦,而有些梦却是一部著作。
看来,这个利己主义者是真的有够精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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