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弟弟的一封信

弟：

　　前幾日接到你的電話，簡單聊了十幾分鈡，大概說了你的近況。你說你放假上臺北看醫生，一個人在吃飯，說最近在日料店工作，學不到東西而老闆雞巴，打算不幹了先去7-11便利店打工，等服完兵役再找家餐廳好好工作學廚藝。說到母親和你的關係，也說到你那莫名的身體狀況。

　　接到你電話的那一刻還是覺得不太適應，這種無緣由的聯繫對於我們家來說還是太少見，太不平常了。我常看到我的大學同學在宿舍裏給家裏人打電話，甚至用視頻聊天，一方面覺得這樣聯繫蠻好，一方面覺得自己無法這樣做。我們家家人之間的感情總是有些單薄，平日不做無謂的聯繫，甚至連著想也很少。但今次你打電話給我，我很高興，聽到回去臺灣之後你日子過得不錯，我也放心。

　　你離開大陸以前給家裏添了不少麻煩。父親從小對你的偏心和溺愛，似乎都給你辜負了。父親常找我們兩個作溝通，可通常我倆都不會說出真話。但我至少有所表達，而你卻一聲不吭。我和父親不解你的沉默，只得著急，急了甚至打罵你都是有的。你很聰明，從那樣小的時候就已經會做無言的抵抗，不得不說這種抵抗真是非常頑固而且有效。父親對你的所作所爲用了四個字形容叫“莫名其妙”，而你的沉默應對也是莫名其妙。

　　或許你學不會我對父親那樣的敷衍了事，只得緊閉心門，不出也不讓人進。我常說我們是家人，不應該如此，事實上我也很瞭解愈是該親近的家人，愈是陌生遙遠，尤其在我們家。父母離婚，與我們小孩本無干系，可惜我倆跟了父親生活之後，母親也不來看我們，父親那樣的性格也不會對我們心裏有的問題解答排疑，他抱著一個男人的心態：只要將我們養大就好。豈止這樣容易？可父親畢竟是個大男人，他即使明白這道理，也因男人的天性無法做到對孩童完整的養育。

　　我自認是從小獨立成熟，與其他小孩都不同，早熟的多，稚氣一面被壓抑的深。對於他們的分離和母親的離開，也認爲自己能好好面對。你不同，他們離婚時候你才大班，屁小孩一個，可在我印象中你似乎也無大吵大鬧，沒吵過要找媽媽。現在想來真是奇怪，莫非你當時就已經很明白這一切了？我想不是。這事對我們都造成傷害，或許我們倆都會說：這算什麽事情，我們根本不在乎。但其實我們靜下心來想想，確實可以發現有些傷痕是在心裏了。有時候我真的想問你，你是否想媽媽，是否想我們家還完整的時候？可我卻發現，我們家完整的時候你還不懂事，你還毫無概念，基本上是沒享受過完整家的生活。

　　所以你那時候的叛逆不懂事，拒絕溝通，脾氣差，也許原由於此。這些事情你自己大概也是不會去想。我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思考我們家的狀態，以及世界上千萬正常家庭的狀態，究竟有何不同。我常思考，像我們這樣的小孩，過得究竟算開心還是不開心，過得究竟正常還是不正常。都會說離異家庭的孩子與其他家的孩子沒有差別，都可以活得很好，一樣可以身心健康，我不這樣認爲，至少在我們倆身上並非如此。你呢？是否考慮過自己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我總認爲你沒什麽腦子，也沒什麽想法，有段時閑我甚至十分厭惡你，痛恨你的不爭氣，但在這個問題上，我是認真希望你好好考慮。

　　但無論如何考慮，無論你決定如何去過你的生活——我作爲一個不合格的哥哥，現在想做的就是支持你。你過的比我要不容易得多了，從小就是，我卻一直忽略這點，甚至不把你當作弟弟看，對你毫無感情，這點上來說我確實是一個不合格的哥哥。所以當你比我早要踏入社會，我希望你能夠不學壞。我希望你不管怎樣都能保持一顆赤子之心去面對這個世界，它很殘酷，也很無解，可能逼你無奈做出決定，也可能推你不小心進深淵。面對各種各樣的誘惑的陷阱，你一定保持清醒的頭腦，不要被欲望衝昏頭腦，也不要被貧困的窘境強迫，去做壞勾當。改掉你先前的各種陋習，在生活上要儘量得體乾淨，在心境上要儘量豁達開朗，要誠實，對己對人。要踏實，對事對物。

　　你現回到母親身邊，儘管她不曾對我們有過好照顧，你也要盡到孝心，與她好好相處。我想你與我不同，對她不會有埋怨，對她的感情應該清澈透明。可你不要依靠她，你要依靠自己，使自己強大，讓人來依靠你，因爲這是一個男人的任務，是一個男人必定要去做的——正如我們的父親那樣，你可看見過他靠著誰？從來都是我們兩個兔崽子靠著他，才得以活過了這麽些年。同時你要感恩，尤其對父親。父親待你真是好，你應該曉得。儘管到了現在，他也常掛念你，希望你在臺灣的一切安好，工作順利能學到好東西，生活順心衣食住行沒有問題。畢竟你是家中的小兒子，他會更偏愛也是應該——當然現在多了個小女兒，這你的地位肯定也就降下了。

　　還有也是時候找個女朋友了，你若長到這麽大還沒嘗過愛情的酸甜苦辣，在這個時代似乎是已經晚了。怎樣的女人好？很簡單，你喜歡的都好。你也別去想什麽絕世美女，天使臉蛋魔鬼身材，這樣的你大概無福消受吧！真正的愛情可遇不可求，你若遇上趕緊去求。當然，如果你喜歡的是男人，也沒有問題，總之愛情不分性別，也不分貴賤，彼此喜歡的感情很美好。你可得加油了。

　　我也不知怎麽就想寫這麽一封信，有些話可能哽住也沒說出。比起電話聯繫，寫封信給你我更能表達我想表達的。畢竟我不太喜歡沒有意義的閒聊，這你該知道。當然這不是說讓你以後別給我打電話，你的號碼我也已經存了，想給我打就打，有什麽困難和不順心都可以找我說，畢竟是你哥，有些話你對父親母親無法說，你對我反而可以暢所欲言。

　　順便代我向母親問候一聲。

　　多注意休息，保持飲食健康，無他。

　　兄

　　耀宗